姜洄压下心底的骇然,身子微微抬了起来,看向姜巍之。
姜巍之深深地看向沈青黎。
沈青黎目光沉静又坦荡,就那么与他对视。
许久,姜巍之说道:“王妃字字珠玑,下官受教了,世事变幻,本无常主。”
姜洄眸子猛地瞪大。
父亲竟然就这么被说动了?
他下意识地呢喃出声:“父亲,”
姜巍之语重心长地说道:“皇权之下,皆蝼蚁,可蝼蚁,也想活命啊,洄儿,你不可再任性妄为了。”
姜洄脸上的神情凝住。
许久,他仰头看向沈青黎:“请王妃救我。”
沈青黎眉梢微扬。
姜洄满心苦涩。
过往之事,尘归尘,土归土,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宴王妃说话虽然带着刀子,但句句在理。
抛开那些成见,他才发现,宴王妃行事坦荡。
从前,是他一叶障目了。
“对不起。”姜洄忽然说道。
沈青黎刚在榻边坐下,闻言,笑道:“倒也不必道歉。”
姜洄想到在她手上跌过的跟头,不禁释怀一笑。
沈青黎卷起他的裤管查看伤势。
她拆下姜洄腿上绑着的夹板,在他的伤处摸了摸。
姜洄疼得脸色发白,咬着牙极力忍住。
姜夫人在一旁看着,心紧紧地揪着,心疼极了。
见沈青黎收回手,忙问道:“王妃,洄儿的腿,还能治吗?”
沈青黎道:“骨头接得很好,若好好静养,走路时,会有些跛。”
姜洄眼底黯然,脸色灰败。
这和太医令说得一模一样。
就在姜家人都绝望之际,沈青黎又道:“但若要与常人无异,得遭点罪。”
姜洄眼底的光又亮了起来,立刻道:“我不怕疼。”
姜家的少主,不能是个瘸子!
不管多疼,他都能忍!
也必须忍下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青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是紧张的:“王妃当真能治好?”
被质疑了,沈青黎也不生气,只笑道:“姜公子好好配合,三个月后,定然能跑能跳。”
哪怕姜洄再沉稳,此刻,也抑制不住喜色。
姜夫人亦是高兴坏了,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眼圈又红了。
她捏着手中的帕子,激动地落泪:“太好了!洄儿又能像从前一样走路了,王妃,你真是我家的大恩人,我们姜家无以为报,定奉上厚礼酬谢。”
沈青黎笑笑,温和道:“厚礼就不必了,医者本分而已。”
说着,打开药箱,取出金针。
哪怕心里有了准备,落针时,额头上的青筋,还是根根暴起,那些细密的汗珠顺着鼓起的青筋,从额头滑落,姜洄疼得脸色一片煞白。
等行完针,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姜夫人的心疼得都要碎了,眼泪簌簌地落,恨不得替他去受这份罪。
沈青黎重新绑好夹板,说道:“药膏还没炼制,等明日来行针,再一并带过来,我先给你开个方子。”
姜夫人是慈母心肠,忍不住问道:“王妃,每次行针都会这么疼?”
沈青黎一边提笔写药方,一边说道:“会一次比一次疼。”
姜夫人脸色倏地一白。
沈青黎宽慰道:“撑过去,摆在眼前的,就是全新的开始,就当给从前的自己买个教训,好让日后时时警醒。”
说罢,将药方递给姜巍之。
“多谢王妃,”姜巍之接过来,说道,“下官送王妃出去。”
姜巍之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显然,是有话要说。
沈青黎颔了颔首。
两人往外走。
锦一提着药箱,落后几步。
姜巍之问道:“西市的那间竹纸铺子,是王妃的产业吧?”
沈青黎眸色微动:“陛下要出手了?”
“是。”
“什么由头?”
“与民争利。”姜巍之提醒道,“此次,来势汹汹,王妃早做准备。”
如此说来,阵仗颇大。
“多谢指挥使相告。”沈青黎面上带笑,语气随意,“闹市惊马,指挥使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姜巍之淡淡问道:“王妃为何会觉得,是有人算计?”
沈青黎勾着唇,笑意更深:“难道指挥使相信是意外?”
姜巍之眼底闪过戾色,声音也沉了几分:“是昭王。”
沈青黎道:“到底是皇子,咽不下这口气,指挥使有何打算?这口气,要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