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惊恐,沈青鸾的脑子里一团混乱。
帝王掌生杀大权,一句话,就能决断一个人的生死。
从永安侯府到姜洄,帝王的威仪和杀伐,她已深刻地领教过了。
头上仿佛悬着一把屠刀,随时都会落下来,沈青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剧烈地乱跳着,让她浑身发冷,不自觉地战栗。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晋元帝始终不发一言,但帝王的威压无处不在。
越是寂静,恐惧越是被无限放大,沈青鸾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
许久,晋元帝终于开口了:“沈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青鸾吓坏了,惊惶无助地摇头,眼泪簌簌地落:“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会这样。”
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女子愚弄,威严尽毁,连带着所剩不多的颜面,也彻底荡然无存。
到头来,却只是因为一句不知道!
真是天大的笑话!
晋元帝满眼阴鸷,冷声道:“窃取军机,欺世盗名,此等卑劣行径,罪无可赦,当以......”
“当以死谢罪”,这五个字,即将出口。
沈青鸾惊骇之下,眼白一翻,几乎要昏厥过去。
“陛下,”
死寂中,沈青黎淡淡开口。
晋元帝一双阴沉的眼,冷冷地看着她。
好多人忍不住心惊肉跳,生怕她触怒晋元帝,被晋元帝借机发落。
晋元帝也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想彻底毁了沈青黎,可惜,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沈青黎神色不变,面上挂着浅淡的笑,缓缓说道:“二妹妹之过,是她不该独占功劳,但神臂弓是她改进的,于社稷,她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功过相抵,请陛下看在昭王的情面上,对二妹妹从轻发落。”
沈青鸾这个未来的昭王妃,曾经被废过一次,再被废一次,景昭会彻底沦为笑话。
晋元帝沉吟许久,忽地冷笑一声。
他凝视着沈青黎,视线在她身上盯了很久:“一句功过相抵,便想当无事发生,宴王妃如此霸道,置国法律例于何地?”
话虽说得极重,但口气却软和了下来。
晋元帝不是真心想要处置沈青鸾,毕竟,不能真的打景昭的脸,他还需要景昭制衡景暄。
况且,他刚处置了容太傅,再迁怒沈崇,恐朝堂局势不稳。
可就这么放过沈家,又咽不下那口气,多加刁难而已。
沈青黎眉眼含着沉静的笑意,一双清透的眸子,能洞悉一切。
“二妹妹是闺阁女子,不懂军机之事,姜公子身为神机营参将,醉心武器革新,一时忘了分寸,臣妇并非为他们脱罪,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是过,沈家愿意承担后果,神臂弓的威力,陛下亲眼所见,是国之利器,第一批神臂弓所需的一应费用,皆由沈家承担,望陛下看在沈家忠心为君的份上,宽恕二妹妹这一回。”
这一番话,既有君臣之情,亦有赎罪之心,让人指摘不出半点错处。
晋元帝眉头一挑,看向沈青黎。
言下之意,她能做沈家的主?
沈崇起身,拱手说道:“老臣教女无方,不敢腆颜为她求情,但青黎所言,亦是老臣之意,若能为大晋出一份力,老臣万死不辞。”
晋元帝叹了一口气,神情缓和下来,语重心长道:“你我君臣多年,朕也不忍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便褫夺沈氏郡主封号,沈卿为国尽心之时,也别忽视对子女的教导,莫让她们再行差踏错。”
沈崇俯身,深深拜下:“谢陛下隆恩,老臣定谨记陛下教诲。”
死里逃生,沈青鸾身子一软,如烂泥般跪坐在地上。
事情尘埃落定,晋元帝看向周尘这个始作俑者,沉声说道:“朕信任你,将神机营交给你,你却让底下的人捅出如此弥天大祸。”
周尘垂首,盯着脚下的地砖,拱手请罪道:“是臣让陛下失望了。”
晋元帝默然。
周尘便不敢直起身子。
半晌,晋元帝沉沉说道:“罚俸一年,望你引以为戒,莫让朕再失望。”
周尘身子又往下俯了几分,道:“臣遵旨,谢陛下圣恩。”
今日一波三折,可谓是好戏一出接着一出。
晋元帝心口始终梗着一口郁气,没有心情饮宴,摆驾回紫宸殿。
他一走,众人也跟着散了。
不过,宫宴虽散了,但那些议论之声,却如浪潮般沈青鸾涌来。
“她之前研制的那些农具,不会也全是靠美色,剽窃他人得来的吧?”
“之前就听说,筒车其实不是昭王研究出来的,是出自沈二小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