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潮涌动,朝着刑场而来。
观刑台上,景暄和一众官员已经就坐,沈青黎坐在景暄左下首的位置。
“来了来了!”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场面顿时沸腾起来。
衙役们押着人犯走上刑台,往高台上一跪,黑压压地一片。
当他们的罪行被宣之于众,底下的百姓群情激昂,欢呼连连。
“苍天有眼,殿下判得好!”
“这些狗官草菅人命,鱼肉百姓,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们了!”
“报应!都是报应!这些狗官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有官员看了眼天色,提醒道:“殿下时辰到了。”
“行刑吧。”
随着景暄话落,令牌也落了地,那清脆的声响,像是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刽子手们得了令,将人犯的脑袋按在木桩上。
到了这时,屠刀悬颈,这些人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
“殿下!殿下,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世家子,若陛下知道,也绝不会杀我们的!”
“殿下如此狠绝,就不怕朝臣寒心,陛下问罪吗?”
“我一定要让父兄弹劾你!”
景暄俯视着众人,声音淡缓,却铿锵有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有人,能凌驾在国法之上,凡有罪者,皆要按律严惩,诸位之罪行,罄竹难书,唯有一死,方能平冤屈,正公义,慰亡魂。”
“好!殿下说得好!”
在百姓的叫好声中,刽子手们端起酒碗,含了一大口酒,如数喷洒在森白的刀刃上。
百姓凝神屏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刑台,只见手起刀落,血线如珠。
随着人头落地,有人哭嚎,有人泣不成声,有人欢畅大笑,人声鼎沸,汹涌如潮。
而在后面等着行刑的犯官,看着这血腥的场面,早就吓尿了,情绪瞬间崩溃。
当他们的人头,被按在木桩上时,一个个抖若筛糠。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我知道错了,殿下开恩,开恩啊......”
景暄取过一支令牌,抛了出去。
“斩!”
刽子手手中的刀一落,一道寒光闪过。
高台上的血还未凝固,又有鲜血泼了上去。
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斩首。
高台上,鲜血蜿蜒,渗透进缝隙里,滴落在地上。
那滴落声,伴着人头滚地的声音,格外令人胆寒。
原本乌泱泱的高台上,只剩下窦章一个。
他跪在高台正中,神色始终很平静,若非身上穿着的囚衣,还以为他才是监斩官。
他望向沈青黎,微笑道:“那日,殿下与王妃匆匆离去,可查到想要的东西?”
死到临头,还有闲心叙旧,众人都懵了。
沈青黎轻轻一笑:“晚了一步,不过,不甚重要。”
“相识一场,下官祝殿下和王妃日后皆能得偿所愿,永无憾事。”
“后悔吗?”
窦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大仇得报,是快事,为何要后悔?”
沈青黎看着他,抿唇道:“你为报仇,以满城百姓为祭,与当初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窦章脸色苍白了一瞬,很快又如常。
“看来,王妃是查到下官的生平了。”
“章家旧案,颇费了些功夫。”
离开大牢后,九川又去查了一遍,翻了凉州城这几十年的旧卷宗才查到。
听到“章家旧案”这四个字,窦章身形僵了一下,恍惚道:“窦乃我母亲姓氏,我原本该姓章的。”
章家在凉州城算不上世家大族,却也是书香门第。
三十年前,窦章的祖父是凉州的知府,为官清正,爱民如子。
他致仕没多久,凉州城爆发了雪灾,新上任的知府勾结富商,抬高粮价,倒卖粮食,致使百姓易子而食,十室九空。
事情闹大之后,朝廷派钦差彻查,新任知府伙同一众官员,伪造证据,将罪行推到章老身上,说他倒卖官粮,为防夜长梦多,在钦差抵达之前,又让人伪装成灾民,挑唆灾民暴乱。
那一夜,灾民冲进章家,杀人放火,章家上下十几口人,除了被章母藏在废井之中的窦章,无一活口。
“王妃想不到吧,那些杀害章家满门的百姓,很多人都受过章家的救济,他们之中,有人曾受权贵欺压,是我祖父还他公道,有人病得快死了,是我祖父掏钱为他请大夫医治,我祖父一生都在为百姓请命,可到头来,亲手杀死他的,欺辱他家眷的,却是他一心守护的百姓,多可笑啊,这世道,容不下一个好人。”
一行眼泪,从窦章的眼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