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证明她没下毒。”一个额头前凸的男人梗着脖子反驳。魏枝蔓暗自发笑,他是个傻的,江欲归都说了自己看过方子才下令推行的,此话一出,不就是变相讽刺江欲归瞎目吗,没人附和他。
江欲归不可能自降身价跟蠢人计较,可他的副将不乐意了,翻了个大白眼,斥道:“大胆,你是在指责太傅不会看东西?”
凸额头男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刚要反驳,却似反应过来了,把脖子缩了回去,摇头如擂鼓。
“我也觉得,他不是下毒之人。”
魏枝蔓一怔,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方才被她喂了黄连的男人醒了,面色还是那么苍白,“她要是想害我们,也用不着救我。”他嘴里估摸着还有苦味,撇着个嘴朝旁边呸了两下。
没想到他会帮自己说话,魏枝蔓挑了挑眉,明明她刚来一号营的时候,最不得意她的就是这人,魏枝蔓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记下了。
下毒之人多半是在营内,皇后是标准的名门闺秀,这些阴沟手段使得并没有很天衣无缝,还是可以找到蛛丝马迹,他一定会再次回到现场,魏枝蔓明面上不知所措,实际目光扫视着屋内,慢慢刮过一张张陌生面孔。
一个个的,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欺人太甚。
魏枝蔓倒抽一口气,攥紧袖口,心中默念着皇后的名字,这回,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皇后不倒台,就没有她魏枝蔓一日安稳,她可没忘记,营外还有个文侯世子。
江欲归都发了话,再闹事,可要挨军棍的,汤药很快熬好了,魏枝蔓将汤药拿过,给上吐下泻的将士一一分发,他们抱着碗,一副不信任的样子。这帮踟蹰的将士面上微怒,不敢说话,哼哧半晌,一个大胡子将汤药一饮而尽,把碗猛地朝魏枝蔓那边摔去。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爱摔碗,魏枝蔓脑门满是黑线。等着这碗砸过来,她注意到了,这大胡子并未打算真的伤她,这碗会落在她的脚边,就是给个下马威,若是她张皇地躲了,下一秒就会被当个丑角似的嘲笑,她不能躲。
将士们是被江欲归强行按着喝药的,心中愤懑,心病难医,还是趁早发泄出来的好,积压在心里不利于治病,是给魏枝蔓自己添活干。
她攥紧拳头,下一秒肩膀便被一只手给按住了,迅速拉到了那人身后,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宽敞的后背,药碗碎裂,药渣四溅,碎片纷飞,随之而来炸响的还有江欲归的声音。
“放肆!”
魏枝蔓摇了摇头,在江欲归开口惩罚那将士之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她不能再等了,他们也等不了了,得快些服药,生命危险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还没活够,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毁了自己。
她方才故意激怒这帮将士,就是想看看谁先对她动手,经她观察,这帮将士久被压制在江欲归的淫威之下,怕他怕的似老鼠见了梨花猫,谁敢冒着违背江欲归的命令对她动手,谁就有疑。
她拽着江欲归背后的衣物,再次摇了摇头,江欲归想是知道她的顾虑,回眸看了她一眼,闭了闭双目,复又睁开,再开口时声线却冷的似淬了冰,“喝药。”将士们被江欲归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也知自己太过放肆,不敢再继续造次,忙捏着鼻子,把药三两口饮进肚子。
魏枝蔓的目光扫向那个方才拿碗砸她的大胡子,眉头渐渐锁紧。总觉得,这人不太对劲,身为江欲归的亲兵,风吹日晒,他竟不算太黑,跟同期的将士坐在一处,活像煤堆里进了个不那么黑的球。
答案已然摆在眼前了,魏枝蔓眼神冰冷,轻轻笑了两声,大胡子正巧也抬起头来,与魏枝蔓正好对视,唇角一勾,挑衅的蔑着魏枝蔓,丝毫不惧。魏枝蔓心中冷笑,皇后啊,可算让我抓到你的人了。
“伤怎么样了?”魏枝蔓不退反近,此处人多眼杂,他做不了什么。但见大胡子哈哈一笑,抓起魏枝蔓的衣襟便扯到了自己身前,一字一顿的说道:“别让我揪到你的狐狸尾巴,医士。”
还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连个病患都能时不时羞辱她一番了,不可谓不凄惨。
是别让我揪到你的狐狸尾巴,以及你身后的那只老狐狸才对。魏枝蔓在心里补充道,随手抓过他的手腕,两指按在其脉搏,玄甲军人数不多,各个精锐,想混进来谈何容易,这个身上若没有湿毒,也近不了京都,治他也是一样的。
脉弦而大,弦则为减,大则为芤。减则为寒,芤则为虚,取自《伤寒论》,与他的脉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魏枝蔓又看了几个将士,皆是症状差不多,不出她所料,送回来的将士们湿气本就重,这些日子雨水一直没停,病情恶化,再加上吃了腐肉,上吐下泻,身体更是虚弱到连缚鸡之力都没有,方才那个碗,是他极限了,要想缓解这病情,可以先调理身子,再健体,慢慢恢复,不可操之过急。
简单的红豆薏米粥肯定是不行,必须得搭配一个可以兼并治疗胃肠炎和湿气的药方一起使用,才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