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做过应急措施,她方才见到的合该是个龙纹棺椁。除她方才定下的那几味药材外,山慈菇,水羊角,蜈蚣,甘草也都有奇效,皆能给她的治疗添把火,让烨帝早些痊愈,这余毒霸道非常,可不是玩的,趁早拔除为好。
药材本无问题,可惜其中一味蜈蚣,是万万不可用到皇帝身上的。魏枝蔓必须自己一个人坐在炭火旁,待上半个时辰,紧盯汤药。她大病初愈,方还淋了雨,现下头昏脑胀,手脚冰凉,能不能在这种十面埋伏的高压环境下撑住不晕倒都是个问题。
魏枝蔓望向烨帝的病容,心知自己已无退路,烨帝若死,她过不了多久就得下去孝敬他。这是场胜率不高的赌局,赌注是她的命。
天边逐渐暗下,魏枝蔓跟在黑衣侍女的身后,冷汗无声的淌过脸颊,她捧着汤药,紧紧的盯着。魏国女子地位低下,女子不得行医,她身为公主已然算是不错的了,就算是要行医也无人敢拦,难道会有人说,公主啊,这个你不能干,这个是不对的。除非那人活够了。
蜈蚣入药,可谓凶险,连男太医都不敢入药,在魏国若是传了出去,料是她身为公主也要掉脑袋,万一到时候皇帝没救成,她先被斩首示众可就有些滑稽了。
她在魏国站稳脚跟,要手握权利,解决掉文侯世子后,可以的话,届时她便请圣旨一道,求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行医的机会,皇帝念她功劳,定会应允。
身为一个在男人为主的行业里摸爬滚打的女医生,她若能做出些功绩造福百姓,有了名声,有了权势,才有希望摆脱这浮萍似的烂命。
烨帝时常醒一阵睡一阵,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年,如今又倒了,魏枝蔓怕耽搁时间,干脆直接把烨帝从榻上捞起来,另一只手取过案上汤药。
魏枝蔓所用药材皆是见效极快,既不会伤烨帝的身子,又能让他早日苏醒。既然此行凶险,便要让自己的命先保住,皇帝的身子容后调理。
不远处夜潮翻涌,火光冲天,马蹄声,脚步声陆陆续续的传来,由远及近。“娘娘!公主!微臣方才在太医院陛下用的药方里查到蜈蚣,特来捉拿刺客!”侍卫统领跪在门口扬声说道,声音震耳欲聋,直直钻进了魏枝蔓的耳朵里,心悸不已。
太医院每样用药都有计数,除非有旁的药材狸猫换太子,否则想轻易抹除她的抓药记录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皇后猛地回头,头上的步摇急颤,黄金流苏哔哩啪啦打在脸上,看着都疼。魏枝蔓一边眉毛狠狠抽了两下,下一秒猛地扼住烨帝下巴往里灌药。
大魏中医知蜈蚣入药,以毒攻毒可克顽症痼疾,可这法子终究凶险,给皇帝用无异于自寻死路,便是假借神仙之名,也不会有人敢让魏枝蔓给皇帝喂这种药,若出了差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在座的都难逃一死。
皇后拍着胸脯大惊失色道,“朱统领!快拉开公主!”若是皇帝出了什么事,在坐诸君都逃脱不了干系,务必被后世史书口诛笔伐一番。
朱统领一直在门外跪着,皇后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银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
魏枝蔓顾不得皇帝身子不好,不能太过粗鲁云云,左右开弓钳制烨帝继续灌药。原主贵为公主,没人敢越过皇帝处置她,撑到皇帝醒来她就有救了。
“公主得罪了!”朱统领有皇后口谕,率领几个侍卫准备把魏枝蔓强行拉开。
魏枝蔓碗中的汤药还剩个底,精华浓缩碗底,自然不肯放手,一只手抓床沿,一只手抓药碗,任人怎么扒拉都不动,好几个大男人生拉硬拽,把她往外拖,却也顾及她身份不敢用力,硬是让魏枝蔓把药几乎全灌进烨帝嘴里。
双拳难敌四手,魏枝蔓到底还是被拉开了,倒退几步险些栽倒,被按着猛地跪在皇后面前,“蜈蚣当真可以解竹叶青毒。”魏枝蔓用尽浑身解术拖延时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诚恳可信。
原主细皮嫩肉的肩膀被弄得生疼。魏枝蔓悄无声息把目光转向烨帝,烨帝在喝了药后身上发了汗,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稳,看模样是快醒了。
皇后被她吓得丢了魂,正在气头上,坐在榻上看都不看魏枝蔓,不耐烦摆摆手,“带公主去祠堂罚跪,对着列祖列宗忏悔自己的罪孽。”她急于打发魏枝蔓,榻上烨帝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魏枝蔓被提着胳膊拎起来,她不做挣扎静静的望着皇后,皇后许是被她盯得脊背发毛,愤愤挪开了视线。
就当她被两个侍卫夹在中间,钳制着正要推搡出大门时,魏枝蔓突然扭头大喊道:“父皇!儿臣当真不敢害您!”早不喊晚不喊,正好挑在这时候。
一只玉枕迎面砸来,劲风凛凛,正中那姓朱的侍卫统领,朱统领松开魏枝蔓猛然倒退几步。魏枝蔓胳膊一松,终于得了空闲,艰难扭过头来,只见榻上的烨帝已然睁开双目,淡淡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