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里,只有一个男人。
所有女人的喜怒哀乐,都系在这一个男人身上。他朝某个女人看一眼,女人便欢天喜地,然后完全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他朝某个女人皱一下眉,女人便忐忑不安,不知道是新衣裳不招人喜欢,还是新发型不衬自己的脸型,又或者,竟是眉毛画得不对称?
以曾经在现代生活了30年的简玉的眼光看,她们攀附、依赖、封闭,是在同一种小气候里生长出的一群有着类同的悲哀,却又各自无聊可怜的小生物。
但是,以大齐王朝寇玲珑的眼光看,她们纵然没有自我意识,却是被整个社会形态挟裹成这样,便是内心住着一个未来社会的简玉,寇玲珑自己同样在这个深宫里随波逐流,不敢有半点差池。
当晚,果然如辛美人所料,皇上并没有留在玉堂宫。
一乘轻巧暧昧的软轿,将洗漱得滑溜溜香喷喷的丘良人抬进了皇上的长信宫。
白天还沉浸在独宠喜悦中的雅容华,一定恨透了长信宫太监钱有良。钱有良巴巴地跑到玉堂宫,说了声“成将军西疆来报”,皇上就扔下了她,虽然临走时说了一声:“朕去去就来。”
可是,他去了,没有来。
君无戏言,大致是成立的,但是,偶尔也要看对象。
谁也不知道丘良人是施了什么计策,竟让皇上在“去去就来”的路上停下了脚步。钱有良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的嘴巴比海底的蛤蜊还紧。若不是嘴紧,又怎能成为皇上身边的一号。
除了雅容华,后宫的每一个嫔妃都在窃笑。一个低等位嫔妃被宠幸,和一个高等位嫔妃怀孕,两相比较,谁都愿意接受前者。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丘良人才被送回希宜阁。这是很罕见的,平日里,皇帝直接留宿嫔妃宫内居多。但凡是被送去长信宫的,总是入夜送去,下半夜便送回。
天宸皇帝肖璎18岁登基,如今是天宸十二年。十二年来,只有两位嫔妃有过留到清晨的记录,一位是三年前的莫美人,一位是两年前通过非正常程序进宫的沈美人。
后宫无不啧啧称奇,继昨日雅容华怀孕之后,今日又有新的话题可议论。今秋新人入宫,除了袁才人一跤摔掉了初夜,算是个笑谈之外,其余新人就算承恩,也就是毫无亮点,一点浪花都没有。
再不闹点新闻,嫔妃们都要睡着了。这次总算由丘良人带头,掀起了新人上位的第一波浪潮。
莫瑶向来少参与这些话题,听便听了,很少发表意见。今天她的主要任务,是要去惠昭容处同做颈椎操。
二楼上的晾衣架已经完工,绮罗趁天气好,正张罗着换季。果然便是挽翠先前的预料,福熙宫上下,皆是求人不如求己的心态。既然仪服局怠慢,不如自己洗洗晒晒,倒也清静和干净。至于挽翠高兴不高兴,也无人理会了。
莫瑶让绮罗留在福熙宫,带着玲珑出了门。
兰陵宫内一片寂静,惠昭容竟不在。宫人沏了茶,说惠昭容去了御医院,请莫瑶与玲珑稍候。
片刻,惠昭容进门。外面天气已有些初起的寒风,惠昭容将披着的乌金云绣罩衣脱下,递于门口的宫人。见到莫瑶,只简单招呼了一句:“你来啦。”
莫瑶看惠昭容的脸色很是难看,不知在御医院经历了什么事情,关切地喊了一声:“昭容娘娘……”
惠昭容知晓她的意思,摆手道:“没事。”随后又说:“昨儿脖子疼了一夜,起床都需人搀扶,这走了一趟,方稍微松动些。”
玲珑垂首道:“昭容娘娘目前的状况,正是颈椎病发作最厉害的阶段,颈椎操做起来会很困难,不如由奴婢和美人娘娘一同演示,昭容娘娘跟得上就稍微动作几下,跟不上亦不要勉强。”
“嗯,想来此操应是重在日常预防,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只要往后不至于连练几个字都不能,也就罢了。”惠昭容真正是个聪慧爽利的人。
玲珑如教习莫瑶一般,边讲解边演示,而莫瑶在一边随着玲珑的口令动作着。惠昭容则命宫人准备了笔墨,将每一个步骤详细记下。
就在莫瑶双手叉腰,准备转身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昭容这儿挺热闹,在干嘛呢?”
一听这声音,莫瑶如遭雷击,顿时僵立当场,动弹不得。
这是玲珑进宫以来,第一次听到正常男人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去望。
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站在门外,负手而立,阳光照耀着他明黄的衣衫,他在微笑,那笑容温暖和煦。
“参见皇上!”惠昭容欢喜地行礼。
莫瑶回过神来,赶紧与玲珑一起行礼,久久不敢抬头。
原来这就是大齐王朝的皇帝,那个叫肖璎的家伙。
玲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是她有史以来接触的最大的官。在那个时空,她最多也只是混在众多电台工作人员中间,接受过市领导对节日坚守岗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