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荷花池最近的,除了福熙宫,还有雅容华所居的玉堂宫。
听闻自己的行侍宫人溺水身亡,雅容华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情绪,悲痛也好、惊讶也好,不可置信也好,都来不及。她能做的,只有把惠昭容迎接到玉堂宫内,然后和所有人一样,只能“欲知后事,请看下集”。
玉堂宫的宫人给惠昭容端上了茶。跟随惠昭容的行侍看了一眼,低声道:“昭容娘娘不喝这个,挑你宫里成色好些的绿茶,上一壶也就是了。”
看看,什么叫高端。高端不是说我有什么名牌、我要什么名牌。高端是对着名牌皱一皱眉,说,神马玩意儿!然后再说,算了,随便来点儿什么吧。一副对你这儿完全没有指望的表情。
宫人赶紧地又端了下去。
“贵嫔娘娘最近忙于筹备皇后娘娘的寿辰,无暇顾及琐事。这算出了一条人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更何况,皇后娘娘本来身体就一直欠安,再听到此等晦气的事,岂不是更不好。故贵嫔娘娘命我前来处理。没想到会是玉堂宫的行侍,这倒有点不好办了。”惠昭容一改荷花池畔的果断,扭捏地将了雅容华一军。
雅容华只得陪笑道:“昭容娘娘言重了,死者既是我宫里的人,我更不方便过问,回避便是。请昭容娘娘一定秉公办理,勿留口舌于他人。”
惠昭容微微一笑,似是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这是自然,尸身已交由御医院处置,是失足落水还是另有隐情,御医们很快自有公断。不过,为免后患,也是为容华妹妹你着想,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
“何事?”雅容华一愣,不知惠昭容何意。
“思梅的私人物品,交由宫侍局的公公们吧。严公公,烦请你交点一下。”
玉堂宫的其他宫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该照办。直等到雅容华朝她们眼神示下,方有宫人带着严公公等去了思梅的住处。
这位严公公便是去驿馆迎接众姑娘进京的那位、玲珑送之“三严”称号的宫侍局总管。说是交点,实为抄点,虽说御医结论未出,却明明已是将溺水当一个案子交办的意思。
“妹妹勿怪,我这也是公事公办。我来的时候,贵嫔娘娘还说,担心思梅去了,容华妹妹这儿会不会人手不够,特要我带个信儿给你,切勿太过自矜,有不方便之处,尽管跟贵嫔娘娘禀报,娘娘一定妥善安排。”
从这惠昭容踏进玉堂宫的一刻起,短短一番话,竟是恩威并施,一会儿巴掌一会儿枣,将平素心高气傲的雅容华说得哑口无言。
不多时,严公公的手下扎了几个包裹,看来思梅的私人物品还不少。
“严公公,回去将物品理好,列成清单给我。”惠昭容起身便要走,雅容华也赶紧起身,欲恭送她出宫。
惠昭容又回头道:“容华妹妹不用送了,回屋好好歇息吧,不宜太过思虑,别为宫人的事伤了心情。”
“有劳昭容娘娘。”
话虽如此,雅容华还是讪讪地将惠昭容送出了宫。她在宫里虽不是地位多么尊崇,好歹也是正经有封号的嫔妃,贵嫔、九嫔们对自己向来礼遇有加,皆是仗着皇上的恩宠,何时受过此等鸟气。
惠昭容一口一个“为她好”,抄检这回事,却实实在在地将雅容华的面子驳得干干净净。只不知,这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芳贵嫔的意思。
玉堂宫心潮难平,福熙宫也是余音袅袅。
坍塌的游廊终于有人来过问,想来是天气晴朗了,营造局的公公们心情也舒畅了,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叫福熙宫的地方,游廊已经塌了好多天了。
绮罗和言悦声地跟营造局的太监周旋,想趁着这功夫,趁机让营造局给福熙宫的二楼露台上搭一个晾晒衣物的架子。
领头的太监得了绮罗塞给他的一点碎银子,满口答应。又问:“宫中大小衣物洗晒,不是有仪服局么,怎么还烦劳姑娘们自己动手?”
绮罗遮掩道:“有些小物件,送过去,再取过来,太麻烦。不如自己随手洗了,天好的时候,半个日头也就晒干了,这不还省了自己跑腿么。”
“姑娘可真是好脾气,你们莫美人也是好脾气。前几天承徽娘娘的秋被比雅容华的晚了一天洗好送去,承徽娘娘的宫人们差点把仪服局都给拆了。”太监们的八卦,一点不比宫女们的少,尤其他们营造局,接触的面更广,传起消息来跟长了腿似的。
“呸,漂亮话谁不会说。”挽翠朝着绮罗的方向啐了一口,“真恶心,自己跟主子娘娘一样没用,还尽弄些借口唬弄人。”
玲珑皱了一下眉头,劝道:“难道美人娘娘不是你的主子?”
“我又不是行侍。”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绮罗,“我要是行侍,主子不争气,就要自己争气,我们福熙宫的秋被何止晚了一天,到现在都没送来。你看她敢去拆屋子吗?”
“人家拆屋子,是吃定了不会责罚才去。没有金刚钻,千万别揽瓷器活。”玲珑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