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霍伯启塞给简玉一块玉佩。
这羊脂白玉光洁得像凝脂,纵是她对玉器不甚内行,都能从手感上摩挲出那份细腻盈润。玉佩上雕着奇怪的纹饰,不是祥云,不是饕餮,不是龙纹,像一种抽象的不知名的飞鸟。
她没有问父亲那是什么,她对这个世界很多不了解,都没法问,只能在以后的岁月里,慢慢地等待答案。
答案也许就在眼里,也许在无尽的岁月里被吞噬,永不揭晓。
没有想象中的父亲替女儿深情挂上玉佩这样的桥段,霍伯启终究在情感上是个笨拙的人。
玉佩是简玉自己挂上的,他在旁边看着。
也没有哭,朝阳门门主是从来不掉泪的。他只是说:“这是你妈留给你的,我一直收着,你的名字也是打这上面来的。”
原来如此,我再也不嫌它俗气了。简玉暗想。每一个承载着情感的物件,都是有灵性的,而有灵性的东西,根本不能用俗世的眼光去打量。简玉对这样的物件有着天生的尊敬。
关于霍香玉的母亲,霍伯启并没有提及。简玉认为,可能是霍香玉从小便知道的缘故,而霍伯启也万万料不到跟前这个早已不是自己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旧事重提。
由此,简玉突然想到穿越过程中的一个大问题,如果自己是不小心入了霍香玉的身体,那么,真正的霍香玉又怎么样了呢?她在那条小巷子里遭遇了什么?她去哪里了,是不是……死了?
宫车逐渐颠簸起来,不似先前的石板路那般平坦,纵使官道,城内和城外也是有些差别的。
牵引宫车的马蹄声与前后护送的官差的马蹄声虽然重重叠叠,却不凌乱,相互有节奏地应和着。
这些骏马上的官兵,就是要把自己带到那个深宫里去的人。
每一次车帘被风掀开的瞬间,简玉都会迅速地朝外面看一眼,她见到了漫山遍野红透了的枫叶,灿烂得像是要吞噬了这个秋天。
啊,是秋天了吗?
简玉的那个世界,现在是冬天。珊珊最喜欢在冬天,抱着面团看书。
对了,面团是珊珊带回来的。刚回来的时候是个可怜兮兮的小瘦猫,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珊珊下课回来,就去路边的菜市场讨几条小杂鱼,慢慢地,小瘦猫变成了小肥猫,再慢慢地,小肥猫就变成了小霸道猫。
猫也和人一样,没有点慵懒虚荣和霸道的气质是挺难吸引人的。
车里坐着五个姑娘,其中一个就有点霸道,但霸道一定要有足够的美貌,否则那肯定不能叫气质。不算美貌的姑娘坐在简玉的对面,一脸骄矜。
霸道姑娘芳名袁青,青州守备之女。
原本她不坐这儿,另一位姑娘受不住这颠簸,脸色煞白地倒在她身上,袁青愤然将姑娘掀开,自己移到了简玉对面。
一城之将的千金,果然要更矜贵,她不住地拂拭拍打着被姑娘沾染过的衣角,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可怜那位晕车的姑娘,靠在宫车一角阵阵作呕,眼见着就要吐出来。
“侍卫大哥——”简玉掀开帘子喊。
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勒了一下缰绳,靠近窗口询问。
“有位姑娘身体不舒服,能停一会儿吗?”
头领迟疑了一下,道:“时间紧,不敢轻易耽误赶路,不知是何症状?”
简玉回头略一端详,瞧着是正常晕车的样子,谅来也无大碍,便道:“我看是晕车,你们有应急的药?或者袋子也行,她要吐。”
应急?头领一愣,倒也听明白了,立刻唤停了车夫。
简玉扶着那位姑娘下车,另两位随即跟来,既是帮忙,也是活动一下筋骨,唯有袁青安坐宫车之上。
头领将简玉叫到一边,语带歉疚:“落夜到了驿馆才会有大夫,我会吩咐车夫小心驾驶,尽量少让姑娘们颠簸,麻烦你们照顾那位姑娘。”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简玉看他年岁并不大,长相颇是良善周正。
“在下姓朱。”
两位姑娘扶着刚刚吐得晕头转向的那位,此刻也过来了,虚弱地说:“我可以坚持,不要耽误大家赶路,有劳朱大人关照。”
朱大人憨厚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护送各位姑娘是在下的职责。到了驿馆会有宫里来的接应,将本郡各州府候选的姑娘一起接往京城。想必那时候人手齐备,照应得会更加周全,今天只能委屈各位了。”
虚弱归虚弱,姑娘在上宫车的时候眼波流转,飞快地瞄了朱大人一眼。
帘子迅速放下,阻断的不仅仅是视线。简玉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深叹,古人真正情难,姑娘家那点初萌的心芽,只能在这短短的一段路程中摇曳生姿,而后的岁月,她将带着今天的一点点温情美好去面对冰冷的宫墙。
至于这会不会成为她余生中仅有的温情,则要看她的造化了。
有了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