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君唉声叹气,到底也只消沉了片刻。
“我能做的也就这许些了,到底还有自家的日子要过。”周郎君挤出一个笑来,眼神与之前来的时候截然不同,眸子里已经有了光亮,“这里头是我家娘子熏制的腊肉,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还请仙人收下。至于之前约定的那十两银子……”
说到银子的事情,周郎君面上明显局促起来。
他身上也不过一套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还没有到打补丁的地步,却也已经老旧了。
他递来的这一块肉,约摸着也有个两三斤,按照如今猪肉一斤五十文的市价,也能值个一钱多的银子。
更不用说,这腌制熏肉,少不了要用到盐。
这盐价一斤也要个七十文左右,拢共算下来,这样一块两三斤的熏腊肉,也得要个半两银子了。
苏落影也没拒绝,笑着收下。
“你特意送来,我就不拒绝了,就当是去喝了你们的喜酒。至于你的前妻,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不必自责。至于那十两银子,我自是不缺,你既然记着,往后便多行善事,也算是全了这段缘分。”
周郎君点点头:“仙人嘱咐,定然铭记在心,多谢。”
他低头朝苏落影拜了又拜,而后便转身离开。
一旁的算命先生终于找到了机会,赶忙把之前苏落影压在他那的十两银子给拿了出来。
“苏小姐,这银子也是时候该还你了。那周郎君这些日子日日都来,就怕错过了你,是个实心眼的,之前的事……”算命先生说着尴尬地笑了笑,“苏小姐慈悲,自然不会与他计较,是我心眼小了。”
苏落影往旁边看了一眼,自她来这之后,这周围的算命先生和赤脚郎中就少了不少。
如今竟然就只剩下了两三个摊位,她倒是在无意之间干扰了这些人的营生。
“我出行多有不便,不如先生替我跑一趟腿,找个观供些香火,我也许久未曾去拜过了,劳先生替我跑一趟,多余的银钱,便和之前的那些先生们分一分吧。”
算命先生先是一愣,而后便明白了苏落影的意思。
一声轻叹,叹尽生活的无奈。
“苏小姐高义,望尘莫及,在此谢过了。”
算命先生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扑了上来。
一名妇人抱着苏落影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苏小姐,苏小姐!早就听闻苏小姐有神通,我儿不知怎的,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整个人都疯魔了!苏小姐既然能医善卜,想必阴阳之道也颇为精通!求小姐慈悲,救我儿一命!”
这等怪事,苏落影也是头一回听到,就算是以前跟着师父出去见过了那么多怪事,也没有见过谁随便出了一趟门就招惹到什么东西的。
苏落影皱了皱眉头,将人扶起:“您先别急,先跟我详细说说情况。”
眼见着苏落影答应了下来,妇人这才点了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儿半个月前出了一趟门,说是去砍些柴火回来。他是早上出的门,午时回来的,正好赶上午饭。那柴火是一点没带回来,整个人也不知是怎么了,衣衫凌乱,我喊他他也不应,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也不知是怎么了……”
妇人说着就又哭了起来,瞧她身上的衣服上还有补丁,头上连根簪子也没有,就知道这家人的生活也不算宽裕。
家里忽然间就少了一个青壮年的劳力,这家人的生活怕是更难过了。
妇人抽噎两声,又补充道:“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怪怪的,嘴里念叨着什么‘男儿不可受如此侮辱’……我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肯说,求医不知求了多少位,一直就不见好……”
苏落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这样子倒像是中了邪丢了魂,可没有见到人,她也不敢轻易下这样的定论。
四周已经有人围了过来,难得碰到这样的怪事,他们都想看看苏落影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苏落影略一思索,对着身旁的长杏吩咐道:“你去买一支笔,一根朱砂墨,还有一些黄符纸,再买一只碗,和一只生鸡蛋来。”
长杏应了一声,飞快跑开。
这种情况,无非是三种可能性。
第一,中了邪,将魂喊回来,再画一道安神的符,如此也就完事了;
第二,是病或者是毒,她身上有银针,只要能确定是病,那她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让人神志清醒过来;
第三,蛊。
蛊术是最难对付的,毕竟在苏落影生活的那个环境里,蛊术基本上绝迹了,如果不是家中有传承,还真不一定能学会。
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越是淳朴的环境,越是有一些古老而神奇的技术。
如果真的是蛊虫,那么苏落影大约有七成左右的把握,这已经是极限了,除非能找到一个精通蛊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