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日上三竿,夭夭睡足了,方爬起来用饭;小四将张弥的“闪电”借了去,出门跑了半天方才兴致勃勃地回来。以往赵楮在的时候便是二人对坐慢慢吃饭,再说些体己的话儿。如今便从了简,杨阿嬷见她自己一人吃饭无趣,便在小厅内,另设了两张小几,叫周斌、张弥及褚一隆三人远远地陪坐着吃饭,也方便她想起什么事儿,当场就吩咐了。
只是她吃饭时很少说话,看见几个人能多吃几口而已。现下小四加入了饭局,场面便热闹多了。
夭夭翘着小兰花指拈着银汤匙喝一品豆腐火腿汤,碧绿的葱花点点如翡翠,汤浓味美,甚是爽口;廷莪见不得她一副贵胄千金的做作样子,忍了忍,到底性子急,便又谈起了苍山的事,又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若是对苍山用兵,自己愿意做向导,找到珊蛮老巫的巢穴。
夭夭听了眼也没抬一抬,放了汤匙,无奈驳道:“你想都别想,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你哥哥交代?”
心里却在敲算盘珠子,她是喜欢占小便宜的人,救了这么个宝贝,那茂林的黑翅大金雕“小黑”就能要来做宠物了!想必拿亲妹妹换只鸟儿来,茂林豪爽,必会割爱。
只是小四犹锲而不舍,夭夭只得望空画大饼,一边拿大道理吓唬她,一边给希望:“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咱们这里虽是个山头,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契丹用兵是将军和我赌上前途计划的,不只涉及白山部和通化,若是此次不能重创契丹人,连你们雪山也会受害。不如将儿女私情先放一边吧,咱们玩把大的!”
廷莪一听,便急着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快说,我快急死了!”
夭夭是个慢性子,见她频频催促甚是无语,便随意瞥了一眼她腰部,玩笑道:“你如此急切,不过是为了救你那好郎君;又是瞒着你父母哥哥私自离家,难道你跟安木图有了什么故事不成?”廷莪听了,果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贵部民风淳朴,即使有了娃娃照样可以再觅良人;何况你又是可汗唯一的公主;只是那安木图中人之才,真便宜了他。”夭夭故意调笑。
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子,面嫩,廷莪又羞又怒,辩了一句:“我没有。”随即一阵风似的躲了。夭夭埋头继续喝汤,吃完饭还有大事。
今日确有大事要议,昨日她见了杨安国,便思考着如何破局。而善战的宁远将军是最关键的一枚棋子,两人商议后,便派飞马去丹东军中送信,教他立刻回山议事。驻守丹东的杨安民得信后,一人一马连夜赶回了白山,与杨安国、杨安仁及其父杨老族长早早候在了正厅内;白山正五品以上的军将皆已到场。
众人一直等到巳时三刻,夭夭才握着一张图纸慢慢从后堂出来,直接来到大沙盘旁站定。
众人忙站起来见了礼,围作一圈听她发话。
“我昨日从江源大营回来,知道了外头的一些情况,心中甚是忧虑。因此想叫大家一起来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夭夭边说便把图纸递给杨安民,谦逊道,“杨叔叔,这是咱们新做出的‘虎蹲炮’,工匠师傅已验过了。即日便送去丹东大营,虽只有一门,若善加利用或有奇功可建。”杨安民接过图纸看了一遍,忙点头称是。
夭夭望了周斌一眼,周斌会意,将佩剑抽出双手奉上,夭夭接过来,点点头,笑道,“杨叔叔,您看,这榆关一地已被契丹人占据了数十年,一向十分重视,康王此次却私自调走了数千精锐去辽阳,您猜他为何有这么大胆子放着榆关空虚呢?”
杨安国、杨安民对视了一眼,方慎重道:“虽说榆关守军被调走半数有余,但犹有三两千的精锐在,且守将是个难招惹的。自古守城便比攻城拔地要容易许多;故康王才放心调兵。自然也有小看咱们的意思。”
“若我命将军去攻榆关,将军有几成胜算?”夭夭用剑尖在榆关处点了点,含笑问道。
厅内本还有的议论声停了,一阵长长的沉默后,杨安民把佩刀拍在木案上,沉声道:“丹东的骑兵方建,但咱们也是打了几场胜仗的;既然郡主要夺榆关,我便拼力一试,料有五成胜算。”
“杨叔叔,我不瞒你,我这回用的是围魏救赵之法,并非叫您一定攻下榆关不可;只是做佯攻之态,令他们损失惨重,迫使辽阳守军回防。我想,在契丹人眼中,榆关的重要性当不亚于辽阳郡。”夭夭边说便偷瞄了一眼杨安国,果见他眉毛皱成了个川字,只死死地盯着榆关阵前的那大片空地;杨安国思索了一阵,忍不住道:“榆关城高墙深,墙面都是巨石垒成的,若是契丹人坚守不出,安民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飞过去吧。且咱们攻城的军械对付小城池尚好,这要塞确是极难的。况且,这榆关两边都是山,对面空旷,攻上去便是活靶子;当年契丹人占了榆关,也是买通了守将才得手的。”
杨安国是个用兵保守的人,凡事求稳,夭夭早知道他会如此说,也不惊讶反驳,只笑着向杨安民道:“这些我都想着了。对付骑兵,最好的利器不是弓箭刀枪,而是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