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咒解开后,之前积在淮璃丹田处那股紊乱的灵气,似乎正慢慢化开。 如同夏日里被拼命摇晃的碳酸汽水,压抑许久,在这一刻得以释放。灵气泄洪般涌出,肆意横行,冲开关窍。 调息片刻后,淮璃试着微微运转灵气,只觉得浑身轻松、五行顺畅。 内窥丹田,竟发觉修为不知不觉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没了“断情咒”这束手束脚的枷锁,往后的修道路途,以他的资质,只会更加顺风顺水。 万般皆顺利,只剩下那个“杀死所爱之人”的诅咒了。 淮璃本来对这个所谓的诅咒嗤之以鼻,如今,心中竟升腾起无限的惶恐。 一种未知的空洞感。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这惶恐的尽头是什么,便莫名其妙地被一阵白雾,带到了接圣旨的现场。 王府里的人都在此齐聚,足足有几百号人,如同一堆没有感情的傀儡稠密地装了一笼,乌泱泱跪满地。 他抬起眼眸,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寻。只匆匆一瞥,便找到了小妖女。 她正跪在牟沅沅身边,似乎也在状况之外,满眼疑惑。半晌,又开始左顾右盼之间,头上的双丫髻一跳一跳,如同两只不安分的蝴蝶。 他睨着她局促的模样,嘴角不经意地抬起,眸光不可抑制地摇曳生光。 身后的咒再没了灼烫之感,只有心思一直在飘,荡荡悠悠,没个着落。 在想她的事。 将来当如何。 那不知真假的诅咒,又当如何…… 她曾经说过的绝症,到底是信口胡诌,还是确有其事? 零零乱乱,好像无论他怎么思虑打算,都是一团乱麻。 然而她的目光始终呆呆的,时而出神,时而看向地下,却从头到尾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忽然叫他,说要他接圣旨。 就在此时,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如同千万根针扎在颅顶。 添足强制剧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爱人已成兄长之妻,小王爷心如死灰,他接下圣旨,毅然踏上了赈灾的路途。” 全身没来由地被一股力量钳制。这股力量由心而生,却又好像从四面八方胁迫而来,要支配他的一切行动。 区区一个生出了器灵的法器,竟然能控制人的心性,操纵人的一举一动? 这里也不过是一个藏着小猫腻的幻境罢了。 淮璃冷笑几声,调动灵力在周身游走,隐在广袖中的手指飞快地捏了个“清心诀”。 那股力量也警觉起来,仿佛牵扯傀儡的百根悬丝同时颤动,剑拔弩张,不由分说地朝他扑来。 他不慌不忙,暗自调整了灵气冲击的力道。 几波灵力冲击,像是正在棋盘上博弈的黑白棋手,你来我往,分庭抗礼。 但很快,他就找到天族的破绽,占了上风。 胜负的天平瞬间倾斜。只听脑后一声闷响,似乎什么东西应声断裂了,接着,周身各处陆续有绷断之声,“砰砰”连绵。 那让人难以忍耐的头疼,也随之烟消云散。 能够自由行动了。 淮璃淡然抬头,方才那场暗中博弈犹如不存在一般。 此时,太监正沉浸在他的角色中,正在卖力出演: “小王爷,您赶紧接旨,即刻启程前往赈灾吧。” 他唇边露出了讥诮的笑意:“怎么办,我不太想去。” 太监很生气,太监很恼火。 不过淮璃无所谓。他只是想试一下在头疼消失后,继续违抗添足拟定好的剧情,会不会再发生些什么。 余下的——谁恼火谁生气,谁抗旨谁灭族,都与他无关。 可是小妖女就这么急匆匆地过来了。 方才连目光也舍不得给他的小妖女,如今急得脸色发白,什么也顾不得的样子,一把夺了圣旨。 她眉毛都快立起来了,凶巴巴地大喊:“他不能去,我去!” 淮璃惊讶地垂下眼,望着挡在他面前的少女。他看不到她的正脸,只能看到她后脑勺上飞舞着两只蝴蝶般的发髻,一颤一颤,似乎很是激愤。 少女单手抱着明黄色的圣旨,另一手捂着猛烈疼痛的额头,对着无人处虚空索敌: “添足,你不能这么编故事!他被锁魂枷封了灵力,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到那魔物满地的开州,岂不是送死!” 添足:我耳朵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