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转运钱粮物资的速度骤然加快,这一点自然没有逃脱张浦的眼线。
宋浩离开三天之后,程黎、黄诚、顾长生等人便收到招安特使张浦的书信,信中答应程黎所提的三个条件,并邀请他们前往益阳会面,商讨招安事宜。
就在程黎考虑要不要去益阳与张浦见面之时,他所提的三个条件很快在城里城外传开,短短一天之内,满城皆知,并迅速传向周边各县。
土地权益得到保证,无数乡民和普通百姓马上变成坚定的招安派,他们担心天道社、天道军高层久拖不决,可能会激怒朝廷,不再承认已经分配到手的土地,于是来到天道社总坛请愿招安的百姓一波接一波。
犹豫中的程黎、黄诚、顾长生等人顿时被架起来,若再拖延下去,只要别有用心的人稍一煽动,他们瞬间就会变成百姓要打倒的对象,因为不招安不符合得到承诺的百姓的利益。
即便程黎、顾长生等人一遍遍解释,朝廷答应那三个条件的事只是传言,还没有任何官员来谈,更没有官员当面承诺,但百姓根本不买账,他们渴望到手的土地和利益,更愿意相信他们听到的就是朝廷的承诺!
眼看民意汹涌,难以平息,程黎只得当众承诺,三天之后去益阳县与招安特使商议招安。
但百姓害怕夜长梦多,根本不答应,请他立即去接受招安。
程黎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同意隔日便去益阳。
总坛内,与城中一派喜气的不同,死气沉沉。
黄诚、顾长生、程黎、邹直、宁清、陈捷等留守潭州的天道社、天道军骨干核心汇聚一堂,每个人都是神情紧绷,气氛压抑而沉闷。
“原以为还能拖上一两个月,现在看来十天也拖不得了,招安势在必行。”黄诚打破沉默。
“流言传开,已经很难再让老百姓相信我们的话了,如果不马上去商谈招安,或是最终朝廷没有答应之前提出的三个条件,天道社、天道军组织起来的百姓便会反噬我们。”
“老顾,第四军现在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顾长生道:“军中谈论招安的也不少,总体上还能控制,但要是再拖下去,恐怕迟早会生乱。等出了乱子,再谈招安,怕是谈不出什么好条件。”
“天道社、天道军发展得太快,也太容易,祸患早就埋下了。就这样吧,程大人、宁坛主,招安的事还按先前所说,你们负责。”
接着,黄诚又对其他人说:“你们想留下来诏安,还是跟我们渡江,我们不强求。想招安的,就维护好城中秩序,不要忘了,天道社和天道军才是你们招安的本钱!”
“程大人,我明天随船北上,把我的名字划掉,跟他们谈的时候不用考虑我。至于名单上的其他人,后路还是给他们留着。”
“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人无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见此,黄诚道:“既然都没意见,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都回去准备吧。”
众人闻言,起身散去。
转瞬间,屋内只剩黄诚和顾长生。
“老顾,通知梁统制和老高了吗?”
“已经通知他们了。你真要明天走吗?”
“潭州没我什么事了,不走还留在这里等什么。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暂时走不开,招安没确定之前,第四军还不能撤,各个分坛还有些钱粮物资没运来。”
“民意滔天,形势急转直下,最好不好耽搁太久,否则再想脱身就难了。”
“好,我知道。”
隔天,黄诚带着十几个亲信,悄然离开潭州城。
等顾长生想起来去送别,才发现已人去楼空,追至码头,江上早已没有黄诚的身影。
望着宽阔的湘江,顾长生内心十分矛盾。
十年前,杨幺大闹洞庭湖,他只是一个小头目,即便靠那几年的打拼,手里积攒了些钱和土地,努力学文学礼,但在乡绅面前,他依然是打手和小弟,没有丝毫身份地位可言。
出身决定了地位,如果没有天道社,他终其一生也绝不会有丝毫改变的可能。
潭州步军总管和巡检司的官职,这在两年前他想都不敢想,而如今就放在面前,只要他愿意,就能得到这个官职,从此改变出身,改变地位,儿孙世世代代都能受益!
但首领对他如此信任,天道社大权几乎全部掌控在自己手里,还独领一支军队,控制一座核心大城,他又怎能辜负首领相邀渡江的盛情?
可是去江北建立政权,虚无缥缈,能不能成,完全是未知数。更有可能的结果是,离开潭州、岳州的供养,到了江北的人不知不觉间就会四散而去,不是饿死荒野,就是人头落地。
从现实考虑,跟着一起渡江绝对是错误的选择,远远没有留下来当官靠谱。
但从感情来说,他又实在不想辜负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