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我常常会想起小时候,我们一起在湖边、池塘边捉鱼捉泥鳅,虽然每次都会挨打挨骂,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因为你每次都会替我挡住我娘手里的柳条,嘴里喊着‘这是我娘子,不准打,要打就打我’,我娘舍不得打你,我总能逃过一劫。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愿意见我了,我再也听不到‘这是我娘子’这句话,甚至连你的面都见不到,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爹要悔婚,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一次次去找你,想让你带我走,但始终见不到你。记得去年正月,我到红枫寨找你,见你出来,以为你终于肯见我了,终于肯带我走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我就站在那棵大枫树下,等着你来接我,可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等我一路哭着回到家,听说你撕毁了我们的婚约,我的天塌了。那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想起从前就哭,要不是我娘陪着我,我早就死了。没过多久,我娘死了,爹说是你杀的,起初我不信,我娘对你那么好,但在潭州听到你的消息越来越多,渐渐地我信了,因为我知道你可能已经不是我的安哥了,或许我的安哥在几年前就死了,是他爹娘找了你来冒充他罢了,不然你怎么会不找我、不见我,还要杀我娘呢?那天在潭州城一个书店前,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可你完全认不出我,看我就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时候我就确定,你绝对不是我安哥。这两年我经历了什么,即便你现在不知道,很快就会知道了,我不想亲口跟你说。这次回来就是想杀了你,为我娘报仇,我好不容易来到你面前,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定你不是我安哥了,可你为什么要跟他那么像?连小时候只有我才知道的伤疤都一样?既然你是他,为什么要把我忘了?既然不是他,你们为什么要一样?不要来找我,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既然已经记不得我,就当我死了吧,我也当你死了。”
看完宋欣匆匆写就的信,刘安心中五味杂陈。
这也算是个痴情的女子,虽然他融合了原主的情感记忆,但脑中确实不见她半点踪迹,跟陌生人无异。
细细想来,刘安也感觉有些奇怪,明明他的记忆里有宋欣她娘在红枫寨的身影,而且不止一次,为何就是不见宋欣?并且也不记得有替她挨打的情形。
她的安哥确实死了,或者说只剩一部分还活着,但剩下的这部分里,没有她存在的痕迹,或许是被她的安哥带走了。
如她留信所说,自己跟她这一段恩怨应该也算结束了,既然走了,就随她走吧!
油灯引燃宋欣的信,数息之间烧尽。
坐在灯前,刘安无心看书。
宋欣在信里说是宋浩告诉她,自己杀了她娘,这显然是谎言,明明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宋明所为。
宋浩骗她,显然是想利用她。
看来宋浩是真的不甘心失败,宋欣一个柔弱的女子能从红枫寨到蒲圻来,还能大摇大摆的走到自己面前来,显然他在背后出了不小的力气。
或者说,这一切都可能是他在幕后操纵。
宋欣可以不管,但不能不小心宋浩。
得派人查查他,要是放任他乱来,恐怕湘阴、潭州都不得安稳。
“统领,房间收拾好了。”屋外马六禀报道。
“好,我知道。”
“要不要去外面订一桌饭菜?”
“不用,你忙你得去,不用管我们。”
“明白。”
马六应声而去。
刘安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张云,宋欣来过的事,该怎么跟她解释?
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对待感情却是执着又认真,如果处理不当,怕是要伤了她的心。
宋欣昨晚下药,脱光了自己,虽然是在检查自己是不是冒充她安哥,没有发生别的事,但若是让张云知道了,她必然不会这么想,说不得就会负气而走。
还是假装不知道好了,反正在此之前,自己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把她当成宋颖吧,就当刚刚那封信没存在过。
稍稍理清思绪,刘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翻开手中的兵书,投入其中。
数次挑拨灯芯之后,习惯早睡的刘安支撑不住了,困得厉害,很快伏桌而眠。
等他一觉睡醒,双臂麻木之中,就见油灯熄灭了,昏暗中却见自己身上披了一层又一层衣裳。
张云醒了?
回头一看,只见床上安安静静,或许醒来又睡着了吧。
刘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床前,见张云确实在熟睡之中,被子还被踢开了一角。
他随即将被子给她盖好,又在上面盖上两件衣裳,这才回到桌前继续睡觉。
等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
想起张云,刘安一回头,只见她正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猛然见刘安回头,张云顿时一阵害羞,急忙拉被子遮住了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