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坊,文登客栈。
门口人满为患,个个手提礼盒,口口声声说与潭州张浦相识,想要入内一叙,均被客栈掌柜挡住。
“张公子说了,今日不见客,都回去吧!”
“你们几个老伙计也别惦记,张公子离开临安前,会一直住在文登客栈!”
掌柜朝众人大喊,挥手驱赶。
楼上甲字房内,得知即将被皇帝亲自接见的张浦,激动又忐忑,想大吼、想吟诗,想哭又想笑。
各种思绪纷至沓来,一时竟然呆呆地站在窗边,连张宗宵的连番祝贺都没回应。
“张兄!”
张宗宵一声大吼,张浦才从忘我的激动之情中回过神来。
“恭喜了,名列殿试前十,进士及第,必于东华门外唱名,天下皆知!”张宗宵展颜称贺。
“同喜同喜。”张浦面上神色略微轻松了一些。
“我早就说张兄才华横溢,必定金榜题名,果真如我所料。”张宗宵非常兴奋,就像他自己进士及第一般。
张浦拱手笑道:“幸得张兄提点。”
“哪里哪里,张兄才华出众,当得前十!”张宗宵拱手,而后道,“虽说前十都是进士及第,但一二三名跟四至十名还是有很大区别,张兄不可大意。”
“张兄有何提点,不妨直言。”张浦拱手。
“其实也说不上提点,只是告诉你,见到圣上不必紧张,只需把圣上当成长辈,但有所问,如实回答便是。”
“多谢,我记下了。”张浦再拱手。
次日,礼部官员亲自来迎前十名考生,并提前检查衣着装扮是否得体,有些考生家境过于贫寒,礼部还专门出资帮其置办衣物鞋袜,以免有碍圣上观瞻。
东华门外,学子、市民围观者不计其数,被殿前司禁卫分隔在御道两旁。
张浦跟随一众考生、官吏行走在宽阔的御道,见两旁民众向他招手、呼喊,投来羡慕火热的目光,比之在潭州乡试之后更加风光。
一时之间心旷神怡,豪情万丈!
来到东华门前,经过禁卫层层盘查,张浦与其他九名考生一起,再次进入皇宫大内。
宫中行走许久,众人来到一座大殿前停下,等候通传召见。
在等候召见时,楼炤交代众人:“此殿乃文德殿。圣上在此召见,问什么答什么,不可胡言乱语,言语无状。”
“记住,在文德殿面见圣上只需作揖,不得跪拜。”楼炤叮嘱道。
十人拱手,无不称是。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却无人敢随意开口询问。
楼炤有此交代,皆因之前有考生年纪太大,觐见之时,一跪不起,让赵构受到不小的惊吓。
不过片刻,一内侍来到殿外通传:“徽州冯烁觐见!”
一中年书生随即出列,拱手上前,随内侍入殿。
两刻钟后,冯烁出来,内侍再传:“绍兴府赵拙觐见!”
一老年书生听名出列拱手,随即跟内侍入殿。
众书生绝大多数不曾见过皇帝,不免心中忐忑,本想问问冯烁感觉如何,但楼炤、禁卫、内侍都在眼前,又不敢出声。
张浦虽然也心中不安,但经过张宗宵提点,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马上要见的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伯父,一连几遍之后,竟然平复了心境。
期间又有几人觐见。
“潭州张浦觐见。”
忽然听到名字,张浦心中猛然一跳,急忙出列,拱手行礼,而后随内侍一路来到殿内。
内侍在内殿门外停下,示意张浦独自进去。
张浦拱手谢过,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情绪,抬脚迈入内殿。
入殿三步,抬眼见一身明黄公服的赵构正坐于殿上,翻阅试卷。
张浦当即止步,拱手深深一拜,口中道:“臣,潭州张浦拜见圣上!”
“免礼。”赵构将手中试卷放下,抬头朝殿下看去。
见张浦身材修长,仪表堂堂,举止得体,神情自若,心中很是满意,不由起身朝他走去。
张浦见状心中一慌,圣上怎么还走过来了?
惊慌间,急忙拱手再施一礼。
赵构微微一笑,在五步之外停下,开口问道:“你祖籍何地?”
施礼过后,张浦稳了心神,当即回道:“臣祖籍和州。早年兵乱,全家迁至明州,后来父亲得朝廷恩赐为官,臣便一直随父在各地游走,近五年都在潭州。”
“哦,你族亲之中有人在朝为官?”赵构略显惊讶。
张浦如实回道:“建炎三年九月金国军前通问使、直龙图阁、假礼部尚书张邵,是家父族兄。因伯父膝下无子,朝廷恩赐惠及全族,家父得以为官。”
“原来是张卿子侄,难得,难得!”赵构点头,大加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