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皇城,垂拱殿。
赵构一身素色常服正坐殿中。
下首左右各坐朝官两人,均着紫衣,配金鱼袋,乃是宰相秦桧、枢密使张俊、参知政事孙近、太傅张浚。
“依卿所言,金使携盟约已过泗水,不日便回汴京,两国和议再无任何意外。”
“此番和议能成,诸位爱卿,皆有大功。”
赵构虽然清瘦,面上气色却是极好。
秦桧道:“两国征战十几年,百姓困苦,如今能休战,全赖皇上英明。”
枢密使张俊道:“皇上洪福齐天,大宋从此以后,定能日益昌盛。”
张浚、孙近听他们显功摆好,却是不言不语,仅把目光投向赵构。
“和议已无意外,荆湖之地十万大军该如何处置,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岳飞虽死,但那十万大军有他的鲜明烙印,依旧是赵构心头之患,一日不解决,便一日睡不安稳。
“荆湖十几万军队,每日耗费钱粮巨大,如今天下初定,急需修养生息,臣以为应当立即裁撤,放还归田。”秦桧道。
太傅张浚急道:“金人反复无常,盟约虽定,但仍有可能违约背盟。依老臣所见,鄂州大军不宜裁撤。若担心生乱,多派监军,严控钱粮供给即可。”
“从去年春天金国大军南下的战力来看,金国已无力再战,有淮西、淮北两路大军在,金国必不会生乱,荆湖大军当撤。”
枢密使张俊见赵构向他看来,便接着道:“军队训练不易,荆湖大军更是耗费朝廷无数钱粮供养出来的,全部遣散着实可惜。老臣以为,可以从中挑选一部分精兵强将充实各军,其余放还。”
“臣以为不易操之过急!”参知政事孙近道,“岳飞、张宪新死,军心不稳,现在裁撤军队,恐怕会生祸乱。再者,金人少信义,不得不防。”
“岳飞军数年来一直扬言北伐渡河,大军不撤,金国岂敢信盟约?”秦桧锐利的目光从张浚、孙近脸上扫过,言道:“军变之虑,朝廷早有部署。”
“去年六月,林大声任湖广总管,总领诸路财赋,九月军器少监鲍琚已到鄂州统管大军钱粮。”
“荆湖御前诸军各自成军,各军监军已得诏令,无诏令不得出营。”
“此外,为防不测,早在去年七月,淮北宣抚判官刘錡便被免军职,调往荆湖地区,知荆南府。鄂州若有变,刘錡尽可调拨旁郡兵将平乱。”
“诸般部署早已妥当,岂能一拖再拖?”
张浚从福州调回朝廷不久,实不知赵构已有这般部署,当即不再坚持,退让一步道:“既然如此,就依张大人所言,裁撤大军,挑选精锐,充实江淮驻军。”
“孙爱卿,你以为如何?”
孙近被点名,眼见局势明朗,忙道:“皇上既有部署,臣赞同立即裁撤。”
“好。那么谁去荆湖主持大局?”
赵构随即抛出第二个问题,众人一时沉默不语。
裁撤大军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办好了也落不到好,办坏了引起兵变,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治罪。
还有,一旦远离朝堂,政敌捕风捉影,随随便便参你一本,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见四人不开口,赵构正要点名,孙近忽道:“张大人久在军中,威望甚重,可担此重任。”
一听这话,张俊一个激灵,急道:“老臣到任枢密院不久,诸多事务缠身,宋金议和,江淮诸军也需调整,实在分身乏术。”
“臣以为张大人最合适不过。”
秦桧的目光从张浚脸上扫过,言道:“数年前荆湖叛乱,多次围剿,数年不靖,糜烂数十州县,正是张大人坐镇鄂州,都督岳飞平定叛乱。”
“经此一役,张大人在荆湖军民之中颇有声望,再次坐镇鄂州都督撤军,当地军民定然掀不起风浪。”
“秦相此言差异!”
秦桧当真是忘恩负义之徒,我刚回临安,就想把我踢开?
其人如此短视,一张一弛的道理都不懂,当初真是瞎了眼举荐提拔他!
张浚心里暗骂,急道:“皇上也知道,老臣因岳飞之事,跟其部将多有矛盾,若去鄂州,恐生事端。”
“老臣在福州数年,湿寒入体,近日双腿疼痛愈发严重,步履艰难,若以此病体赴鄂州,恐怕人未到军营,便已命陨半途。”
“还请皇上另择贤能,老臣愿以病躯辅助。”
赵构眼见两人推脱,有些不悦,但二人所言也不无道理,不便当众驳斥,便道:“此事稍后再议,众卿先陪我用膳吧。”
四人起身拱手谢恩。
早已等候的宫人将热粥端来,一一送在四人手中。
四人捧粥再谢,而后便与赵构共食米粥。
隔日,传出诏令:以枢密使张俊为正,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为副,巡视鄂州御前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