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的值房内。
陈渊静静地坐着不动,静的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许久,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旁边桌上乳白色的小瓶子,眼里闪着灰暗的光。
他的嘴角裂开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随后他的肩膀抖动起来,嘴里逐渐的笑出声音,声音越笑越大,格格地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门外站着陈元和江城。
江城听到房间内传来那渗人的笑声令他感觉到浑身不安,寒毛倒要倒立起来,撇眼余光看向旁边的陈元,陈元低着头很安静,仿佛听不到这恐怖的笑声。
陈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时,收了笑容。
抬起眼皮,认真地打量着这间待了几十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子,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一个箱子上,箱子里面锁着的就是象征着皇权的玉玺。
想到把自己逼到这一步的干儿子,他心里一阵搅动般的痛。
他低估了陈元的心狠手辣和果决,竟然敢瞒着皇上对他动粗手,也狠自己过于谨慎,过于心软过于信任陈元。
一切,都晚了。
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羡慕石安了,虽然两人的下场一样,但石安有个上香扫墓的人,自己却没有,想让陈元给自己上香扫墓,痴心妄想了。
他们老伙伴几个,只剩下告老的郑经还活着,冯珙死得最惨最屈辱,但有彭灿为其上香扫墓,石安死得最早,却有最孝顺的曹璋,只有他,恐怕是最悲哀的,竟然被自己的干儿子给逼死了。
一念至此,他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缓缓抬起颤巍巍枯干的手,拿起桌子上的小瓶子,瓶里装着药丸晃动。他拿着瓶子认真的看,轻轻拔开瓶塞,一股清新的香味儿弥散出来。
陈渊笑了。
他的心里是苦的,但这药丸是甜的,还真是跟现在的自身的处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将药丸倒在手心里,送入嘴中,他没有直接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享受着人世间最后的一丝香甜,清新的香味充斥着口腔,却甜不进苦涩的心。
他吞了下去。
眼角滚落下一滴老泪。
嘎吱!
门推开了,陈元站在门当中,盯着陈渊看,见他喝下药丸,就没有说话。
“小元子,”陈渊抬起头,疲软无力地看着陈元,“干爹死后,还望你能给干爹烧写纸钱,上几炷香。”
“干爹放心走吧!”陈元嘴角吊起冷淡的笑,“儿子虽说绝情了些,但烧个纸钱上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陈渊的脑袋已经无力的耷拉下去。
“干爹!”
陈元试探性的呼唤一声,见陈渊没反应,就走过去,手伸到鼻孔下,已经感觉不到陈渊的呼吸了。
陈元后退一步,躬腰:“干爹,走好!”
……
坤宁宫外。
卯时初刻时,陈元带着高无庸重返坤宁宫门外,这次他没有带领北镇抚司的人,就他们几个来到门外,神情悲怆万分,跪倒在门外嚎啕大哭。
这把外面的几个侍卫搞的一阵懵逼。
都不知道陈元这位二祖宗,首席秉笔太监唱的是哪一出,不得已,他们只能赶紧进去给杨立汇报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杨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陈元带着高无庸在门外嚎啕大哭?”
彭灿点头:“也不知怎得,陈元离开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回来就跪在门外开始痛苦起来,跟死了亲爹一样。”
“呵!”
杨立冷笑一声,“想必是陈元跑去找陈渊求饶,没想到陈渊,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才想到哭谏这种低劣的手段来。”
彭灿:“看来陈元这是被逼急了。”
“要是等皇上醒了,陈渊岂会放过他?”杨立说,“到时候就是陈元的死期。”
“那……还管不管他?”
“不管,”杨立摇头,“让他放开了声儿哭,不然依旧就没机会哭了,想吵醒皇上,他恐怕是怕错算盘了。”
“是。”彭灿退了出去。
陈元的耐心是足够的强大,从卯时初刻开始跪倒在门口哭,一直坚持到了辰时三刻。杨立很诧异陈元的耐性,足足在外面跪着哭了三个时辰。
太康已经起了床。
杨立赶紧伺候着太康穿了衣服,洗漱完毕后,门刚打开,外面的哭声就传进来。
太康有些意外:“是谁在外面哭泣?”
杨立:“是…是陈元陈公公,不知怎得,昨夜带着北镇抚司的人来了两次。”
太康一惊:“带着北镇抚司的来人坤宁宫?他这是要干什么?”
“奴才不知道,当时主子爷已经睡了,奴才不敢打扰,叫他明早再来。”杨立说,“陈公公不听,非得进来,还差点闯宫,后来他就离开了,不知怎么回事儿,他又来了,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