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山叹了口气,“那倒不是,当时签署条约时,奴家再三询问他是否决定了,奴家的玉楼斋在这皇城一日,他许远瞻就不得离开半步,若是有违背,他许得赔付奴家整整三千两黄金。”
边月大惊,“三千两金?!”他怎么给得起?
翠山道,“这一条也是他自愿加上的,起初以为就是把他卖了也是给不起的,奴家也就没当回事。”
边月瞪圆了眼睛,‘起初以为’?!
这么说……他给了?
翠山继续道,“以许远瞻之姿,奴家一开始就知道,他定然不会甘心一辈子只窝在玉楼斋当一个普通的乐手,若是有一日真的有了更好的机缘,奴家也不是那种强留之人,只愿他飞黄腾达那一日,还能记得奴家这掌柜的昔日的好。”
边月皱了皱眉,以他之姿?许远瞻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乐器也用得一般般,难道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有展示于人前?“他的三千金是黑雪坊替他出的?”
“奴家不知。”翠山的眼神微动,“前些日子他突然就说不干了,并且十分爽快地拿出了赔付金额,奴家数了有数,整整三千金,一分不少,您说,这怪不怪!”
边月点头,“怪。”
翠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抱怨,“虽然这三千金来得十分及时,也得亏这三千金,让奴家的玉楼斋险险地度过了危机,不至于面临转让的风险,可是您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边月心下有了个想法,点头,“确实巧。”
她一向很难相信巧合,难不成许远瞻是有备而来?
翠山叉腰,“奴家还以为自己真的捡了个金凤凰,这么快就能来报恩,拯救奴家于水火。”
她叹了口气,愤愤地道,“可谁知没有金凤凰,许远瞻也没有飞黄腾达,奴家留了个心眼,在他离去时,奴家派出去的人亲眼看见他进了这黑雪坊!”
边月眨了眨眼,“老板娘以为如何?”
“奴家可不会相信黑雪坊会毫无目的,随随便便拿出三千金从奴家店里挖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翠山眼神陡然犀利,轻哼一声,“许远瞻在玉楼斋的这些时日,奴家不曾经常注意到他,谁知道他背地里打探到了奴家多少秘密,他定然是拿着奴家的某个对黑雪坊有利的证据,企图让奴家被这眼前的小利蒙蔽,过不了多久,就会将玉楼斋一举击溃!”
边月看着她越说越激动,不由地扶住额头,“老板娘,可否方便告知,若是玉楼斋没有这三千金,还能撑得了几时?”
翠山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
边月眯起眼,“一月?”
翠山摇摇头,“是一天,那天下午,奴家正与另一家看中奴家地段很久的老板谈转租呢,许远瞻就是这时候闯进来的。”
许远瞻若是真心想走,何须在这种关键时刻跳出来毁约?
边月与麦冬对视一眼,笑了笑,聪慧如翠山,大概率不存在当局者迷,她的语气闪躲,这个理由恐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翠山不明白许远瞻靠的什么能打动黑雪坊出这三千金替他‘赎身’,不过也应证了自己看人的眼光,许远瞻确实不是泛泛之辈。
他的举动很明显是救了玉楼斋,翠山感念他的举动,又担心许远瞻为了玉楼斋与黑雪坊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做出了损身损心的交换,她必须得亲自前来看看才能放心。
当翠山真的来了,看见许远瞻好端端地站在黑雪坊,连点蜡烛都认认真真的样子,内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他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会离开玉楼斋可能也只是……像祈王妃说的那样,他不喜欢吹箫了。
人各有志,是她僭越了吧……
翠山在面具的遮盖下,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这时,幕帘再次被撩开,红衣款款地走进来,冲着上方一笑,道,“让诸位久等,接下来,就让我们下一道新品与大家见面,那就是,月!”
边月突然很期待,她口中还残留着刚才冰糯米的清香,不知道这道‘月’菜,会是什么样的。
在红衣书写毛笔字时,他们手中的小竹筒也被人一一收走。
白色的轻烟再次飘过每个人的身侧,举着托盘的女子们踩着铃铛声来到边月的跟前。
边月取出一碟,抬眸看去,碟子里满满当当的深褐色汤水,一小块月牙形冰块漂浮在汤面上,她轻抿一口,酸酸甜甜,是梅子汤。
底下的红衣解释道,“此汤名为‘月’,水中月而非天上月,月落池中无处寻,黑雪坊让它无形化有形,唯愿诸君,事事得偿愿,心上人乃是身边人。”
原本一道普通的梅子汤,被她这么一说,仿佛再普通的食物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这样一来,恐怕要引得不少为情所困的少男少女来此借汤消愁,借汤表白心意。
黑雪坊的老板,果真有意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