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重重地点了点头,从瞌睡中惊醒。他有些诧异于自己的松懈,竟然会在外面大大咧咧地睡着,这对于以警醒而著称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从背靠的大树站直了身子,想捏一捏眉心解乏。可刚伸手,却碰到了待在脸上的暗部面具。
霎时记忆涌现。
今天,止水要在族内集会上对自己的父亲和几位高层使用别天神,以改变他们政变的想法。为了防止族内其他人怀疑是鼬搞的鬼,止水让鼬别参加集会避嫌,在树林里等他的消息。
他一等就是大半宿,却始终没得到回话。然后,就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儿。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可鼬却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颦眉细思之际,天空一声鸦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几根黑色的羽毛在他眼前缓缓飘落。不祥的预感充斥心头,他一个瞬身,紧随乌鸦而去。
……这样的剧情,为什么他好像曾经经历过?
没等鼬多想,他已经跟随着乌鸦来到了木叶边缘、南贺川上游的一处高山之上。险峰绕云山月及人,天穹无尽,山巅峭壁之上仿若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无人区。
薄雾氤氲着山崖边上站着的一道人影,正面朝深涧背对着他。鼬微微顿了顿,便踏着萦绕不绝的山岚,向着悬崖那边缓步而去,一边试探性地问着:“……止水?”
为什么?明明就是记忆中的背影样貌,可他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好久未见?
“鼬……”那边那人影回复了他,熟悉声音荡在山谷中,有一种幽彻的冷冽。
本能地感觉到些许排斥与敌意,鼬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鼬,为什么……”止水继续说着,语气中带了藏不住的质问之意。
他转过身来,伤痕累累血污满身,两行血泪从黑洞洞的眼眶涌出,浑身湿淋淋的,仿佛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狰狞,朝着鼬狂吼着:“为什么没有守护好宇智波一族?!”
鼬睁大了眼,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上的暗部制服不知何时变成了「晓」的红云黑氅,一道尖锐的裂痕贯穿了头上的木叶护额。有灼烫的记忆如泄洪般涌来,炙烤一般刺痛着他的脑神经,弥漫着血腥与罪恶的画面以数十倍的播放速度在他脑子里回顾了一遍,再一次鞭笞拷问着他已麻木的心。
他的额角沁出了密密的细汗,从那夜之后,他又一次体会到了绝望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对面的止水继续诘问着,拖着扭曲折断的腿,歪歪斜斜地朝他步步逼近。
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他又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事实,所有的解释都是狡辩,所有的谎言都是借口。在这位早亡的导师与挚友跟前,他透明如阳光下的玻璃,半点瑕疵都隐藏不住。
他没有面对这位故人的勇气。
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止水对他,该是失望而怨愤的吧?所以,他的怨灵才会从那个世界回来,来找他这个失信的被托付者吗?
于是,面对步步靠近的止水的鬼魂,他只有逃避、只是毫无章法地往后退着。
“咔哒”一声轻响,是碎石被他踩落的声音。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和止水交换了位置,现在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是他自己。只要再退一步,他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就像、当时的止水一般。
“呵,”近在他眼前的止水却突然笑了起来,他枯槁的手指掐住了鼬的肩膀,凑近他耳边,阴冷道,“……所以,当时把一切托付给你就是一个错误……活下来的人,是我才对。”嗖嗖冷风在鼬颊边扫过,他可以清楚地闻到止水身上的血气与腐臭味。
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但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又或者,他只是不愿反抗这个人而已?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止水又轻声而残忍道:“现在,就让我纠正这个错误……”
止水的动作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鼬只觉双眼一痛,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黑暗的血色。有人在他胸上重重一推,他下意识地一退,然后一脚踏空。
失重感霎时袭来,鼬在一瞬的慌乱后,感到的却是无比的轻松与释然。他果断放弃了自救,在悲哀与遗憾中,缓缓地闭上了空洞的眼……
……
……
……
不过是刹那的恍神,脚踏实地的感觉便稳稳地传来。鼬半跪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在模糊与清晰之间来回切换,似大梦方觉时的那种朦胧迷离。
他甩了甩头醒神,然后映入眼帘的,是霉潮的榻榻米地板。他又环顾四周,发现悬崖山壁都已消失无踪,自己正身处一个老旧的和室中,年代风格与之前的古宅完全一致。
视力完全没有问题,而自己也从没离开过这栋鬼宅。所以刚才的,都是幻觉吗?
没想到擅于幻术的他,竟会被幻觉给玩弄得如此狼狈。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