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秋了。林清的揽月阁中早前便吩咐植了金桂与白菊,月色如水倾泻下来,颇有些意境在里头。院儿里婢女们掌了灯,她闲得看书。
因着婆母说她还不太完全有主母的风范与头脑,也不曾让她管家宅后院的事务——朱婉君嫁入侯府五年也不曾沾染过半分做主母的权力,她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一闲下来便日日在自己的院子里品茶,也看些书。
紫薇为她侍弄花木,惹了一身浓香。
“小姐,奴婢多一句嘴:那白姨娘也忒不懂规矩了,您与少爷新婚不过几个月,她竟然敢与您争宠!勾着少爷常去她院里,这像话么?不懂得嫡庶尊卑的臭…”
丁香从屋里取了她钟爱的幽兰茶,见院里冷清,忍不住这样说着。
“行了,记着要叫少夫人。旁人听去又要说咱们不懂规矩了。”林清懒懒的倚在奴才们搬出来叫她赏月的贵妃榻上,卸去了钗环脂粉,倒是很清新,有一股出尘的韵味。
她抿了一口茶水,其实她心里也未必不怨,白氏乃是她婚前夫君就已经收房了的人,她见过几面,是个有些妖艳的,也不太将她这个正室主母放在眼里,姓白倒还亏了她那一副媚相。只是眼下,在府里她就是哪里都没有助力的一个人,哪里谈得上收拾妾室。
她对叶璟也不作他想,这世间夫妇不就如此么,主母就是主母,端庄着操劳家中一切也就罢了,她的父母与姐姐姐夫们大约都是这样,很温存的一对儿璧人极少见到,应该是话本小说里的吧。
忽然有叫门声。
“少夫人,少爷来了!”
紫薇抛下花具去开院门,见了来人是又惊又喜,喜鹊报春一般飞到林清跟前儿要推着她赶紧去更衣梳妆。
“娘子不必折腾,眼前已是美色如玉,哪里还需要金银来衬。”叶璟大步走过来,一如既往地笑着对她甜言蜜语。他直接坐到林清脚边,瞧着自己娶回来的这夫人,美貌很是让他满意,一只手轻轻爬上她的小腿。
丫头们不敢看少爷与夫人,生怕搅了好事,全背过去假装忙自己的差事。
“相公怎的有功夫来我这儿,一会儿白姨娘又要头疼脑热可怎么好。”林清见丈夫很是高兴,胆子也大起来,酸溜溜地说了些话,又颇为不满地扭了几下身子,不让他一双手好好落在自己身上。
“实不相瞒,为夫是有一件事想求娘子首肯…”
林清听完杏眼圆睁,嗔怒不已。这叶璟,居然要抬白氏的身份?她一个出身秦楼楚馆卖唱的花女,能入府做个贱妾已经是婆母纵容叶璟,如今竟然哄得叶璟提出抬她为贵妾,实难忍受。
二人果然争执一番,林清如实说白氏出身太过难堪,叶璟抛下一句妒妇便不再提这事儿。随即在揽月阁过了夜。
叶璟心里其实是很愿意来她这儿同房的,但他自诩多情,心中除了知道林清是妻之外,并不觉得与其他女人有什么两样。只是林清毕竟是官家女儿,这些事儿上很是害羞推诿,使他时不时便想往几个姨娘房中去尽情肆意一番。
叶璟醒来时是被小厮叫醒的,妻子早就去母亲院里听训侍奉,从小跟着他的青松告诉他今日侯爷有着要事跟他说,可不能耽误。
原来是侯爷在京城军中给他找了个小差事,叫他历练着做,日后总不至于养妻孩都靠祖宗基业,自己分文不进。
叶璟不以为然,心中道父亲唯有自己一个嫡子,难不成日后这爵位还能不是自己的吗。他站在父亲书桌前,悠悠开口:“左不过就是父亲动用人脉关系给我安排一个屁大的差事,挂上个虚职,晚两年再去有什么妨碍吗。”
“你这畜牲!”
侯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若不是赵氏闻声而动早早就去劝着拦着,叶璟今日必定是要挨上几板子。
赵氏心疼儿子却也心里责怪他不争气,要知道叶文这庶出都已经在朝中任职,做得还挺令侯爷满意。她思来想去定是这几个女人将他磨得整日不求上进了,首当其冲就是将林清叫来一顿责备。不过也给了她些权力,叫她好好收拾房里几个狐狸精转生的贱妾。
在折腾妾室这件事上,赵氏真是用不完的精神头儿。
其实她讨厌妾室也是因为侯爷。她生子之前,侯爷宠爱一个良妾还与她有了叶文。她生子之时由于胎位不正,整整一夜也未能娩出儿子。她的婆母眼瞧着这样下去不成,赵氏嘶叫了几个时辰早就没了力气。怕孙儿胎死腹中,急忙让产婆将她产道剪开,这才得了叶璟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儿子。也是这个缘故,使她从此以后再也不得丈夫宠爱,夫妻之间除了璟儿什么也没了。
从那以后,侯爷便几乎只宿在妾室房中,她这正妻再是悍妒也不能言语,所幸侯爷之后也只得了一子两女。庶出的第三子年龄还小,生身母亲早早又去了,教养在赵氏名下,没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