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闻笙帮着沈今安料理了姐姐的后事,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十二月,陪着他在天台上坐了整整一夜。
大概是哭得太多了,到了真正与姐姐告别的那天,沈今安反而异常冷静。
他仰着头,任凭大朵的雪花铺盖在脸上。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
“哥哥,我没有家了...”
厉闻笙心里微微一疼,鬼使神差得挪近了一些。
沈今安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又说:
“哥哥,你的身上真温暖。”
厉闻笙微微沉下肩,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低语道:
“你应该知道我并非活人吧,我的身体没有任何温度。”
沈今安点点头:
“我说的温度不是热量那个温度。”
“那是...”
“哥哥...”
沈今安抬起头来,眼底有隐隐的泪花。
“我说的温度,是我能感受到哥哥你也爱我...对吗...”
他琥珀色的瞳孔逐渐噙满了泪,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让人顿生怜爱。厉闻笙盯着那双渴求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一千年前那个夜晚,白不遇楚楚可怜说爱他的样子。
那晚,他抱着自己说尽了情话,情到浓时甚至将全身衣物尽数褪去。厉闻笙不愿在还没有能力许他一个未来时就做到这步,两人才仅仅是相拥着被父亲和一旁假意劝阻的二哥撞见。
一千年前,他对帮自己在父亲面前说尽好坏才让自己免于责难的二哥感激不尽。
一千年后,却得知这所有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厉砚辞!
所以白不遇对自己的爱算什么,不过是一场巨大阴谋里的棋子罢了!
“哥哥...”
沈今安的声音打断了厉闻笙的思绪,他站起身来,想要回去清理下门户。
沈今安拉住了他欲离开的衣角,声音中带着恳求: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能不抛下我吗...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一个人了...”
厉闻笙低下头,对上沈今安那双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点点头说:
“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个送给你!”
沈今安站起身来,将自己耳下的那枚红色吊坠摘下来放进了厉闻笙的手心。
“我能看得出来哥哥最近在为一件什么事情发愁。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他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厉闻笙看着手里那枚鲜红色的吊坠在雪夜中发出微弱的光,又看看沈今安期待的眼神,于是点点头:
“谢谢。”
厉闻笙回到地府的府宅后,白不遇正穿着浅麻色的围裙在厨房哼着小调做着饭。
见是厉闻笙回来了,他忙擦擦手端出一碗冒着热气儿的面条,放到了桌上邀功似的说道:
“闻笙,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水溲面,快来尝尝,没放葱花的。”
厉闻笙面无表情得坐到了桌旁,看了一眼白不遇腰间挂的一个黑色的香囊。
见他盯着自己的腰间看,白不遇忙解释道:
“这个是捡的,我看着样子好看就戴起来了...闻笙...你不会嫌弃我没见过世面吧...”
厉闻笙摇摇头,依旧是面若冰霜。
“摘下来我看看。”他说。
一听说厉闻笙要看看,白不遇瞬间慌了神,捂着那香囊后退了半步。
“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脏了你的手,来,快趁热吃面!”
白不遇转移话题,将筷子递到了厉闻笙手上。厉闻笙在心里冷哼一声,吃了口面条配合他演戏。
味如嚼蜡...
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连吃惯了的他做的饭都会生理性得排斥。
本来厉闻笙还是犹豫的。
他爱了白不遇一千年,却从未在想起他的时候有过心跳。可只要是想到沈今安有可能在漫天飞雪的天台等着自己悄悄从黑暗靠近,他就能听到胸腔发出的那久违千年的声音。
原本他以为这不算爱,直到吃下了这一口自己曾经最爱的白不遇做的面条,他终于明白过来,面前这个人,已经彻底不配出现在他的心脏中了。
厉闻笙放下筷子,用食指将白不遇低垂的下巴抬起。
也许是厉闻笙从未用这样轻蔑的举动对待过自己,白不遇的心中升上一股不妙的预感。
厉闻笙盯着他的眼睛:
“你说你爱我。”
白不遇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是的...五少爷...”
“那你对二哥的感情,又算什么?”
厉闻笙冰冷的话语一出口,白不遇便吓得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