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京城，钱亦德第一时间收拾好东西就去述职。
把明面上该做的一切做好，确认已经没有人因为怀疑而盯着自己之后，他才带着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证据去大理寺。
这也是之前沈星然告诉他的。
大理寺少卿徐海为人正直，最见不得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欺压平头百姓，经手过无数类似的案子，每次都会在最大限度上给百姓争取好处。
要是旁人这么说，钱亦德或许会觉得那人被明面上的客套晃了眼，怎么着都得背地里笑话上一阵。
但这话从沈星然这蠢货的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就格外有道理。
两个自以为能拯救这个世界的固执的蠢货，蠢到一块去了。
钱亦德现在有事需要蠢货帮忙，才换上常服，酝酿出友善的模样，去大理寺找人。
这消息当然也是萧秉文告诉沈星然的，徐海在官民关系处理上确实不如传言中那般，但本身也是个刚正不阿的好人。
在萧秉文的印象里，那是个难得的忠臣，不可多得的人才。
哪怕钱亦德为了把人拉下马，所侧重的理由是那胖子在任期间压榨民众，只要徐海看到册子上其他内容，也必定会有所触动。
这样的人坐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将会是他们极大的助力。
他们将一切都算好，唯独没有算到，在他们离开京城后，部分官员也被进行洗牌，连徐海那样的身份都难逃一劫。
新任大理寺少卿赵庸坐在自己书房中，听说钱亦德寻来时，他眼珠子转上两圈，第一反应是让身边人先下去，招来自己的幕僚。
“这小子是谁来着？”
幕僚也得仔细回忆上一阵，才能说得上来。
“好像是个税官，但是是前段时间忽然特招的，估计是花了几个钱打算跑一趟捞油水。”
“大人，这样的人来咱们这儿，能是为了什么？”
花钱买官以捞油水或者福利的人数不胜数，赵庸自诩身份高贵，对于那样的人不感兴趣。
他躺回椅子里，继续慢悠悠的琢磨自己的指甲：“说不定是来自首的呗。他去的是哪儿啊，没让他拿着钱，他不高兴？”
幕僚这回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先去翻阅册子。
“走的地方还挺杂的，一路算过去的话，最终目的地应该是西北方向的流放之地？”
流放之地指的并不是某个村或县，而是整片土地的统称，那边环境太过荒凉，只要是将人驱赶过去都算流放。
赵庸第一反应是嗤笑一声：“那不就是路远了点吗，没人管辖的地方，他捞钱岂不是更容易？”
而后才反应过来不对，猛的坐直身子。
“他从那些地方回来之后就直奔大理寺，想找姓徐的那个疯子？”
找姓徐的还能干什么？告状啊！而且是当地的官员无法处理，必须得拿到京城，或者拿到朝廷上去说的事情。
到这个程度，事情牵涉必然不会少。
大家都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捞钱的，那些地方干不干净他们都有数。
如果是别的地方，他也就敷衍过去了，但偏偏是那个方向……
没记错的话，他顶头主子这些年惦记过了几个死对头都被流放到了那边。
要是他能从其中拿到什么消息，说不定还能再升一级！
“赶紧把人叫进来，好吃好喝伺候着，这可是带给我们送钱的好哥哥，千万不能怠慢了！”
钱亦德经过紧张的等待后，终于见到大理寺的少卿。
他不认识人，只能试探着问上一句：“徐大人，久仰大名？”
赵庸笑得开怀：“钱大人仰错人了，徐大人早就已经被削职，我是新上任的少卿，姓赵。”
他特别喜欢跟人聊这个话题，他早就说过，像徐海那样不能变通的天真东西，在这官场上只会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以前他说这句话只会被人嘲笑说是心里犯酸，现在徐海那个蠢货居然在朝堂之上直接批判陛下大批建造宫殿会伤民伤财，跟陛下犟着说话，给自己找来如此凄惨的一个下场。
现在他成功上位，不论他想怎么嘲讽，别人都只会点头称是。
钱亦德心却凉下去一截。
他会走到这里来，就是因为听沈星然说徐海是个可信的。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揣着证据坐在这里，也不可能原路返回。
“不知大人可了解边疆灾情？”
赵庸换上严肃的表情：“听说过一些，但并未仔细关注，您且展开说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炷香里，钱亦德添油加醋的将自己所见所闻尽数报告上去，顺便送上一张记录详明的单子，和先前沈星然让人准备的万民书。
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仔细观察赵庸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