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一连几日长莺除了日常给姜氏请安外便极少出门。
她本就畏寒,身子不好就更受不得冷,于是干脆缩在暖阁里看看侯府的账目。
虽说足不出户,但外头的动静她可从未落下过,绿竹的消息灵通,每日固定的时间都来给她絮絮叨叨一通。
要说其中最新鲜的便是晚香阁那位为了挽回谢淮,竟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真真是演好了一副温柔娘子的模样。
谢淮心软,加之柳长欢确实有几分手段,没过多久,二人便又和好如初。
但长莺的关注点从不在晚香阁。
而是...
“大娘子,外院打起来了。”绿竹急匆匆跑进来。
长莺疑惑道:“因为什么?”
绿竹扶着腰大喘气,“您要不自己去看看?”
想着总归也晾了这几日了,于是长莺起身合上账本便跟着绿竹去了外院。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正听见一个嬷嬷大骂方嬷嬷:“你这个脏心烂肺的婆娘,连这般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不怕老天爷开眼叫你全家死绝!”
绿竹啧啧道:“这孔嬷嬷骂人的功夫可真是了得,下次我得跟她好好学学。”
长莺白了她一眼,“这孔嬷嬷为什么要骂方婆子。”
“要我说这方婆子真是活该,自从您把她放在后院,她便倚老卖老,整日里拿自己从前在华娘子那里做管家嬷嬷的事耍威风,充老大,什么活都不干,整天指挥这个指挥那个,更过分的是她还让年纪小的丫鬟伺候她和红棉。”
绿竹刻意压低了声音又解释道:“孔嬷嬷护着的那个小丫鬟,是侯府的家生子,可惜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他爹伤心坏了主子的差事,被发卖了出去,可怜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侯府,只能受欺负。”
侯府这样的世家大族,丫鬟仆役数不胜数,人数虽多,人心却冷,人情更是淡薄。没想到还会有孔嬷嬷这样敢仗义执言的人。
她递给绿竹一个眼神,会意后,绿竹轻咳一声:“大娘子来了。”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嬷嬷率先开口道:“大娘子,您可算是来了,这后院的刁奴都快翻了天了,我觉得是因为您这里缺个管事嬷嬷的缘故,华娘子派我过来,也是看中了老奴有些管家的经验,您不如就把我收做管事嬷嬷,我替您好好管教管教这群刁奴。”
长莺轻瞥了她一眼,并未接话,反而扶起一旁的孔嬷嬷,柔声问道:“这位便是孔嬷嬷吧。”
都是些粗使婆子,哪里受过这般待遇,孔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回大娘子的话,奴婢正是。”
长莺笑了笑,“早就听说孔嬷嬷您刚正不阿,公私分明,这样的人正是我玉露堂需要的,不如这样,往后您就替我管着后院,日后若是做得好了,再做提拔。”
外院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活计,交给新人她倒也放心,不过内院的管事嬷嬷还得日后看她的本事如何了,虽说用人不疑,但大宅院里头人心难测,多留一步,总是余地。
孔嬷嬷倒是惊讶于长莺的恩典,她性格刚正,从不愿为了往上爬而曲意奉承,谗上媚下,以至于这么多年她在候府都未曾受主子赏识,一直做着粗使婆子。
于她而言,此刻的长莺散发着神仙真人的光辉,“多谢大娘子抬举,奴婢一定做好。”
说罢,她狠狠瞥了一眼方嬷嬷,“方嬷嬷,你去把外院墙角那些杂草都给除了吧,莫要偷懒,也莫要除错了,那外头的绿植可都是珍品,小心你三两重的骨头赔不起。”
方嬷嬷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直跺脚,指着鼻子,“你,你。”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继而转头望向长莺求助,“大娘子,你竟信任这样一个粗鄙的婆子。”
长莺面上含笑,但语气冰冷,“方嬷嬷,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在教我做事?”
方嬷嬷一时间噤了声。
于是绿竹接茬又道:“方嬷嬷,大娘子亲自委派给孔嬷嬷的权力,你怎么不听,是不是连我们大娘子都不放在眼里。”
方婆子有苦说不出,只得默默去拿除草的工具。
她走后,长莺扫过剩余众人的脸,目光停留在方才被欺负的那个小丫鬟身上,十二三岁的模样,本该是最活泼鲜活的年纪,但却一脸愁容,目光黯淡。
她走上前将小丫头拉了过来,“你可愿意跟着我?”
小丫头缓缓抬起头,看见一张秀雅绝俗的脸正温柔地看她,恍惚中,她点了点头。
长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便拉到身后交给了绿竹。
而后又朝院子里的人,“在玉露堂,只管好好做自己的事,做得好赏赐少不了,做的不好,那责罚定然也不会轻,你们可记住了?”
她的声音温润如春风,然而却带着一丝隐约的威压。
众人应声:“是,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