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地方回不去了,丫头看起来也没别的去处,拉着杂役丢下的板车,找了个避风的街角,蜷缩在板车底下半睡半醒到次日天亮。
好在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天气不算冷,她在外睡了一夜,也没冻到。
这里地处偏僻,丫头又拉着板车到附近的街市,把板车卖了一两银子。
她揣着银子离开的时候,有个男人快步走过来,狠狠撞了她一下。
丫头倒地的瞬间,那男人的手已经伸进她怀里,将那一两银子掏走,撒腿就跑。
丫头大急,赶忙叫喊:“抢钱了!有人抢钱!”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去追,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宜张扬,不然被那贱人的人发现,她会被拉回去,再受一遍非人的折磨!
丫头停在原地。
素娥从丫头的发间钻出来,穿过重重人群,追上那贼人。
却见那贼人正被人死死摁在地上。
旁边停了一顶不起眼的小轿。
有人抬手从里面微微挡开轿窗,露出半张俊秀面容。
下颌优越,嘴唇薄却有型,又是嫣红的,仿佛涂抹了胭脂,为这清冷的早晨增添了一抹亮色。
“把他抢来的银两还给苦主,再送去顺天府。”
他吩咐着,摁着贼人的随从立刻应声,在那贼子身上搜出抢来的一两银子,扯着贼子回去,将银子交还给了丫头。
丫头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素娥则是直接顺着轿帘缝隙钻进了小轿之中。
她也没进去,就趴在边缘,仰着脑袋去看。
最先看到的是黑色的朝靴,绯红的朝服下摆,再往上,便是挺直宽阔的胸膛,以及俊俏熟悉的面容。
素娥点点头,怪不得刚才听着声音耳熟,原来是谢家老二,谢周生啊。
这人经常去周云观,穿的都是家常的,颜色也寻常的布衣,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颜色鲜亮的朝服。
到底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人,朝服加身之后,亦是从容自若,更显俊俏的同时,又生出另一种威严的气度。
这个谢家老二真是不错啊。
长得好看,人又好,只可惜生在谢家那种恶人齐聚的地方。
谢家人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能生出来这么一大颗好笋。
素娥不忿地叹气,从轿帘下方退出去,重又贴到了丫头身上。
丫头看着小轿离开,咬了咬唇,想跟过去,却被行过来的一队差役隔开。
差役们穿着锁甲,个个龙精虎猛。
他们押着一辆囚车,车里锁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围观的行人悄声议论。
“瞧这架势,东厂的蕃子又在抓人了。”
“又是东厂的人?”
“有什么稀奇的,东厂的人哪天是闲着的?”
“不知这次抓的又是什么人?”
“那,那不是陈老吗!”
“陈老?谁啊?”
“陈知远,陈老啊!是多少读书人心中的老师,他这样一个只会埋头做学问的老人家到底能犯什么错,东厂的人竟然抓到他头上去了!”
“什么!那,那囚犯竟然是陈老?”
“李狗敢尔!他若是敢迫害陈老,天下读书人必会让他血债血偿!”
“这个天杀的,简直就是祸害,不知道陛下养着这只疯狗做什么!”
“…………”
东厂的名头吓得丫头瑟缩了一下,等回过神,扒开人群,那顶小轿已经没了踪影。
她叹了口气,垂着脑袋也离开了。
小轿在宫门外停下。
俊俏到亮眼的青年从轿中走出来。
见旁边已经停着不少的轿撵与车马。
青年走过去,与旁边的朝臣拱手作礼。
朝臣们也拱手还礼,热络寒暄一番,与他同行。
殿试过去两月之久,皇帝还记得钦点的探花,在朝堂之上提点过他。
他不卑不亢,应对自如,献出的策论得皇帝采纳,连连夸赞了好几句。
谁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个平庸之辈,虽然现在只是个七品的编修,日后前途必是不可限量的。
是以,有许多朝臣跟他结交,还有得知他未曾成亲的,立马谈起了婚事,想将自家女儿嫁与他。
他谦卑有礼,虽是回绝,却也让人如沐春风,对他好感倍增。
如今的谢周生确实撑起了谢家的门楣。
只是还不够。
谢周生望着眼前宽广的阶梯与金碧辉煌的朝堂,眸中欲望翻滚。
他还要继续往上爬,要爬到只手遮天的位置,那样才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人。
谢周生跟随众人走入朝堂,因为品级低,只能站在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