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惨烈的厮杀已过去一日。
帝都城外的官驿内。
银竹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青妩，似笑非笑地说：“后面的事，不用讲你也能猜到了吧。”
“后来那薛郎负了你？”青妩抬眼看向凭栏处的女子，她一袭华服，姣好的妆容一丝不苟，风轻云淡。
实在看不出竟有这样惨烈的过往。
“没有啊，他娶了我。”银竹深吸一口气，淡淡笑道，“后来我去帝都寻到了他，他落榜了。原因可想而知。以他的文采，若不是那日发生的事，他定能榜上有名。”
青妩点点头，那薛郎既然接受银竹的供养，就得付出代价，但好在他也属意银竹。可银竹怎么又到了望舒身边呢？
看着青妩探寻的目光，银竹缓缓说着：“他虽娶了我，却也知道了落榜的原因，便迁怒于我，平日里对我冷言冷语再没了以往的温存。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做什么营生的人，而我离开了馥娆庭，多年养在那种地方，不会什么正经本事又能赚什么钱呢，所以我们婚后的生活非常拮据，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后来感情越来越不如从前，甚至对我非打即骂。直到有一天他酗酒实在缺钱，就把我卖了。”
是啊，又被卖了。
银竹轻声细语却透着一股古井无波的平静：“兰因絮果易还，人心沟壑难平。他把我卖给了城里富户做暖房丫鬟，后来公子救了我，再后来的事你知道了，公子手眼通天，给了我新的身份。”
“怪不得你如此效忠望舒。”青妩沉吟。
“效忠公子，你以为只是因为公子武功高绝么？在公子身边，很难不被他所震慑、所倾倒，成为他忠心的追随者。况且他不止救了我一次。”银竹淡淡道，但其中隐约有威胁警示的意味，“水镜山庄庇护你这么多年，你就必须要为公子所用。”
是啊，望舒他早就察觉到雷剑辞有异动，便将孤刀安插在她身边暗地里保护。在水镜山庄内部做了万全的把握，雷剑辞在昨夜已被斩杀，这一场篡权谋划，望舒赢的毫无悬念，是水镜山庄当之无愧的主人。
青妩不由后背发凉，昨夜孤刀一人就可敌雷剑辞派来的十几名精锐杀手，那岂止是杀人，已是杀戮了吧!
望舒的武学修为必定还在孤刀之上，怕是已入化境之势了罢！
毕竟那个总是一袭白衣的瘦弱公子是为了能够精进武学剑法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地下寒潭中老庄主的尸身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没有弑父？
十年来，青妩一直以为自己已身在江湖之中，以为江湖就是仇杀之中以一命换一个公平的执念，是冷血建立的秩序，是十年之悲的大器晚成，亦或是走火入魔后的爱恨再无差别，直到昨夜才发现，原来真正的江湖就是胜者为王，是绝对力量的压制，这就是望舒所在的江湖，真正的江湖。
不禁回想起在扶光阁时，望舒咳嗽着，轻叹口气向她伸出手，他对她说“弱者没有选择，强者才能生存”。
他面对的江湖，和呈现给她的，从来都不是一个。
原来他一直知道，知道她的行踪却不急着将她带回，一是因为大护法已有异心，与其将她寻回还不如放在外面更安全。其二则是逼大护法动手解决她，落实大护法的背叛之名。
青妩突然醒悟到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望舒。
他怎么可能是一个沾染情爱之人？
那日在疏影楼中对望舒的那番假意告白，对他来说只怕是可笑至极的笑话！
一时间在扶光阁寒潭中的那种无力的感觉又瞬间攫住青妩的心——那日她从水镜山庄逃走时的顺利是不是望舒有意为之？
原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只要他想，她就只能回去。
“孤刀与公子一同长大，武学修为仅在公子之下。公子将孤刀留给你，是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了。”银竹蓦然轻叹了口气。
面前女子却罔若未闻，眼眸中满是惊惧之色。
银竹只当她是还未从昨夜的惊吓中缓过来，便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公子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的。孤刀已在天未亮时就出发返回水镜山庄了。你再歇息一下自行回云洲去吧，楼下有接应你的马车。”
“好。”震惊于银竹竟将她放走，青妩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银竹。”站在驿馆二楼凭栏处，看着拂袖离去的银竹，青妩还是忍不住将她叫住。
然而，在看到应声回头的银竹时，青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的银竹面容依然姣好，气度高华，已没有了半分方才讲述的过往中银蕊姬的样子。想来那个吃了一碗面后被卖掉的小女孩，以及那个血色夜晚中的少女已被望舒亲手埋葬了吧。
望舒重新给了她生命，她亦用命豁出去信任着望舒。
轻舟已过万重山。
“你真的不带我回山庄？”顿了顿，青妩还是轻声问道。看似逃离了水镜山庄，其实还是在他的掌控之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