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虽未学习过什么术法,但却能感觉到这东西的邪性异常。”
青妩跪在地上,发髻乌鸦浓黑没有装饰,衬得一张脸更加白净。
她红着眼眶,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低低悲戚道:“我在此之前几乎夜夜被梦魇住,可这东西一来,我竟能睡个整觉了,虽然能睡过去,却是一点梦都不做了,就像完全没有知觉那样!公子可还记得我初初得到它那日?在雪地里还是玄烛禅师救了我。”
故意提到了那一天,不仅要唤起他对她的怜悯,还要提醒他国师对水镜山庄的轻视。
“宿火。”望舒果然如预料那般,面色沉如水,楼中的温度都好似冷了几分。
然而感觉到男子语气中凌厉的杀气,银竹一怔,旋即对青妩笑吟吟道:“姑娘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吧?真真是个妙人儿呢,与太子真是一对璧人。”
不等青妩开口回答,银竹的笑意一敛,“国师法力无边,予你的赠礼沾染些术法实属寻常。如你所说,收到这白玉蝉后就可安然而眠,那么即使这玉蝉上有国师的术法,也是祝福的、祥瑞的术法啊。”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那种感觉就像是要永远堕入黑暗之中!就像要永远醒不过来那样!很诡异,很诡异!” 青妩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哀求似的看着一旁的男子,素净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轻拽他衣角,又攀上他的手臂,咬了咬唇,眼中有隐隐的决绝之意,“公子……青妩有要紧话想对你说。
“但说无妨。”望舒修长的手指轻扣茶盏,浑然不觉她脸上孤注一掷的神色。
“求公子怜悯,青妩可否不去东宫?”
“不去东宫?”望舒一怔,停下手上的动作。
“对,不嫁给太子。”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眉头紧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犹自有泪花在闪动。
“青妩从未见过公子这样的男子,心中已有一轮明月高悬,再也容不下他人,只想日日伴公子左右。”
言辞恳恳,情真意切,就如痴情女子对倾心已久的情郎那般。
望舒,明月。他应该明白。
“什么?”望舒向来平静的面容出现了细微而复杂的变化,他喉结动了动,心跳砰砰如擂鼓,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要再确认一遍,有些迟疑地问:“你说什么?”
这些年他虽庇护她,却也欲以她的美貌为盾,怎的就倾心于他了?他实在有些看不透她。
“我……”青妩紧紧抿着唇。
即使平时再习得以色侍人之技,但此时面对望舒清冷问询的目光,面颊也已一片绯红,连耳朵都有种灼烧的感觉。
他是真的没听清,还是当着外人在给她难堪?
青妩看了眼一旁的银竹,断是不可能再说一次了。
只得满目恳求地望着他,二人视线相会,望舒忙转移目光,清瘦的手指将她的玉指一根一根掰开,默不作声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她方才那羞赧的一番话语回荡在白衣公子脑海中,身边的风声鸟鸣声都化作嗡嗡的轰鸣声然后消失不见,只有她怯怯地那一句“再也容不下他人,只想日日伴公子左右”。
她怎敢说这样的话?!
这种无法掌控心绪的感觉似曾相识,望舒只觉得心浮气躁,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但心中又是十分抵触,不由地站起身来,只想快点结束这无端的对话。
他冷冷道:“你怕不是又被魇住了?平日里你不会说这些胡话。给我跪下听罚!”
与其说是在拒绝她,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掩盖自己的慌乱,他没有看她,只说:“奉圣上旨意,国师之命,水镜山庄才收容你至今。你本是罪臣之女,入主东宫后日子不会比现在好过,但只要践行你我之间的约定,水镜山庄定会护你周全,这些年来我找人教导你,不是为了此刻你在这说这些胡话的!”
不远处城池中响起爆竹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夜空中有稀疏的烟花火光升起。
除夕已至,少女默然松开了拽着他的手,倔强地立在那,眼底盈盈含泪。
是啊,这些年来水镜山庄与朝廷泾渭分明,他不可能为了她一个罪臣之女去打破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平衡”。
千分之一的赌注,如今输的毫无悬念,青妩自嘲似的笑了笑,思绪却愈发不受控制,心中的失望半真半假。
见她这番模样,望舒怒叱道:“我命你跪下!既是要为水镜山庄所用,就要听从我的命令!”
“公子息怒,青妩领命,以后再也不会说这些胡话了。”
青妩俯下身去跪好,悄然收紧了拳头,衣袖中躺着一洁白的信笺,露出的一角有着云洲王府的赤色火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