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离开地表且大概率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们。
陈宴身后不远处就有一家三口,此时男人正抱着尚且刚到膝盖的孩子在说些什么,他十分努力,十分温柔,十分愧疚,可懵懵懂懂的孩子依旧抓着他的手指,试图以此消解内心的恐慌,站在一旁的女人则满脸的不舍和无可奈何,她似乎并不完全明白自己的丈夫即将踏上什么样的旅程,而生活的压力让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陈宴心理年纪大了,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他匆匆扭头往外走,却忽然听到了一对情侣的争吵,女孩想跟男孩解释什么,说的是斯拉夫语,陈宴听不懂,但通感依然让他很清楚的明白,女孩试图让男孩跟她一起报名前往星链谋个前途,但男孩认为她已经怀孕了,好好留在岛链把孩子生下来再走不好吗?
男孩说星链征兵连孕妇都收,明显是不怀好意,怎么能去呢?
女孩骂男孩胸无大志不列,明显动了火气,男孩就不说话了,任凭她骂什么难听话,都始终没有松口。
陈宴怀着恐慌一直向前走,因为不断有不同的强烈情绪通过通感涌入脑海,他因为身体被荒芜的刺破坏过,直到现在还没恢复,无法强行切断通感,于是那些情绪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他脑海中,如潮汐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精神。
他感受到一位母亲在送别着刚刚毕业的孩子,他们从亚楠市远道而来,就是因为在岛链参军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她满怀希望的看着他的孩子,一遍又一遍的鼓励着比她还高两头的孩子,说他未来一定能够取得不小的成就,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孩子将要离她远去,终生不能相见。
他感受到一群苦工一般的人在报名官面前涨红了脸,因为他们不识字,连在报名表上写名字这件事都做不到。
他感受到一个男人孤零零的报了名,上了舷梯,在进入船舱之前扭头看向报名处的入口,仿佛在期待着谁的出现,他最终失望了,落寞的走入船舱。
……
——这一切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了陈宴的通感中,他对他们所思所想所感受到的一切感同身受。
——这一切明明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时间,陈宴却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万年那么久。
陈宴离开征兵处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孩子的哭声——想必是那位父亲已经离开舷梯尽头,消失在孩子的视野中。
那哭声明明并不嘹亮,其中饱含的情绪却让陈宴头痛欲裂,整个人仿佛垮掉。
他坚持着回到船上,撞开自己船舱的门,一头扎到床上,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