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的春天很短，但是，对于有过敏性鼻炎的人来说，石楠花期就显得太漫长了。
很不幸，安沐沐就是一个过敏性鼻炎小患者。
她上一世是学医的，当然懂得该如何防治。穿过来之后，无论是卫生还是饮食，一直都很注意，所以，即便偶尔有鼻炎症状出现，做做按摩，或者赶紧摘点自己特意种在阳台上的薄荷，加上几段葱白，泡水连喝个三、四天，基本就没啥大问题了。
来了W市之后，原本以为花花草草没有老厂那么多，自己的鼻炎便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减轻，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座城市里居然到处都种着石楠。这东西平时不起眼，一到春季，雪白的小花伞盛开，细细密密挂满枝头，风一吹，就像蒲公英一般飘散进空气里，无孔不入。
安妈特地给她准备的细棉口罩能隔绝石楠花宛如混合了马尿和腌鱼般的臭味，却阻不断它挥发在身体周围的花朵、花粉，以及，其他携带者。
就像这两天，其实安沐沐已经很小心了，甚至连去操场做广播体操都向老师请了假，可是，董治毣一走近，她还是“扑哧”、“阿嚏”地连打两个喷嚏。
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你是去爬了石楠花树吗？”她用噙满泪水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董治毣知道她有这毛病，跳离她三丈远，用很是疑惑的语气自言自语：“没有啊，我就是去了趟图书馆帮你找书。”
从中学楼去图书馆，要穿过一条两侧种满石楠的大道。
安沐沐叹气，挥手示意他再离远一点。
“我妈叫你下午别坐校车，说春天花多，这段时间校车里的同学们身上难免沾有各种花粉和香味，容易引发你的鼻炎，来去都和我一起坐她的车吧。”又逢星期五，董治毣提前想到了安沐沐鼻炎发作不适合坐校车的问题。
朱老师若是在场，肯定会非常惊诧她这个历来无谎可撒、不屑于撒谎的儿子居然会把谎话说得如此自然坦荡。她带的是高考班啊，忙得没原地起飞就已经是老天爷可怜她了，哪还有丁点儿心思去顾及儿子的女同学坐校车容易触发鼻炎？
她只是中午吃饭时被儿子追过来问下午是爸爸让司机来接他，还是坐她的车回家，她顺口就应了句坐她的车。
当然，朱老师并不傻，而且，还是一名对处理青春期感情问题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师。下班时，远远儿看见校门口目光关切的儿子，以及戴着口罩、神情恹恹的安沐沐时，她就知道一向随姑娘坐校车的独生子这次为什么要“征用”她的车了。
“这是怎么了，沐沐？感冒了吗？”等两孩子上车后，她关切地问。
安沐沐疑惑看董治毣一眼，不说是董妈妈体恤她鼻炎犯了吗？
董治毣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安沐沐认为他不是内心强大，而是既和自己一样没有急智，而且反应还比自己迟钝。
都不知道他的好成绩是从哪来的。
她没问，董治毣自然不会告诉她，他就是内心强大。
路上，董妈妈假装闲聊般问安沐沐将来想报读什么专业？
“学医。”安沐沐一边揉鼻子，一边爽快地回答。这是她的志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董妈妈自后视镜里瞟过，看见儿子虽然没说话，但却表情怪异地侧头看了安沐沐一眼。
嘿，这时候他反应倒挺快的！
“学医好，和我们家小毣想学外语一样，不管是求学阶段还是上了班，出国深造的机会都挺大。”她故意说。
安沐沐摇头，“我没打算出国。”
董治毣又侧头看了她一眼。
我们的朱老师这时候是真有点奇怪了，“为什么呢？你是担心费用吗？据我所知，出国进修医学的费用并不高，而且，国外学术氛围浓厚，科研技术先进，无论哪一门学科都值得我们年轻人出去深造钻研。小毣就希望能去美国的哈佛读书，还跟我们说好了，中考结束就带他去美国，参观哈佛和麻省理工，是这样的吧，小毣？”
董治毣没吱声。
安沐沐想笑，可鼻子堵得厉害，鼻涕又多，让她相信这时候笑是件很滑稽的事。
董妈妈知不知道上个医科大要读几年？五年，临床类本科五年起步，本硕七年，本硕博八年，如果还要出国......哈哈，等她回来，估计赶得上喝林昊泽孩子的满月酒吧。
她才不要读个书把自己的青春和爱情都赔进去。
她要一上大学就把林昊泽攥在手心里，能拖住他就再考个研，拖不住就直接毕业、结婚、生子。安妈闲聊时放了话的，将来她愿意帮两个女儿带孩子，那就占她老人家的便宜，把孩子给着她带，自己和林昊泽好好奔事业。未来，一片辉煌。
梦想美得她的鼻子都没那么难受了，弯起嘴角，问董治毣，“你还有纸巾吗？”
董治毣将手里准备好的一整包手帕纸递给她，嘴里还问一句，“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