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的何宜,听到朱祁钰召唤,只得又转身回来。
其他人同情地看了何宜一眼,都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何宜则来到朱祁钰面前,躬身站立,等待朱祁钰进一步的吩咐。
只听朱祁钰笑道:“我也是头一次当皇帝,虽说这个位置实在是有点烫屁股,不过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我虽然平时不大饮酒,但今天是
你去年才中进士,应该还没在京城把家业安置好吧。你回了家应该也没啥事儿,就留下来陪我喝两杯吧,咱们府里有百年佳酿,我再让厨房炒几个好菜。”
虽然写字变成了喝酒,何宜也并不太意外,当下便俯首领命。
朱祁钰便招招手:“来,脱鞋上榻,坐我旁边。”
何宜连忙推辞:“不敢与陛下平起平坐,臣站在地上就好了。”
朱祁钰闻言笑道:“平起平坐怎么了,一起喝个酒而已,别这么紧张。当年郭奉孝与魏武帝行则同车,坐则同席,不也是成就了一段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嘛。
莫非何爱卿是觉得自己水平不行,辅佐不了君王,所以就不敢追比先贤了?”
何宜闻言便不再推辞,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还犹豫什么,十年寒窗苦,不就是为了货卖帝王家吗。
何宜刚上榻坐好,朱祁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刚刚人们都被我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为什么就只有爱卿神态自若,不以为意?”
何宜闻言,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朱祁钰见状许诺道:“此间就你我君臣二人,说出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伱知、我知。
我许你畅所欲言,尽情臧否天下人物。便是涉及了本朝帝王,也无所谓,就算说错了我也恕你无罪。”
何宜得到了承诺,方才放心地回道:“微臣神态自若,是因为臣觉得陛下刚刚的话,有真有假,更多的是意在试探。
陛下从亲王骤然登基,身边缺乏得力亲信,所以才会找几个有潜力的大臣,来试探试探,看看是不是堪当大任。
陛下若是干巴巴地问他们愿不愿意效忠,他们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肯定得回答愿意啊,这样也试探不出什么东西来。陛下只有抛出一些极为敏感的问题,才能试出人们的真实态度。”
“你说的太对了,我现在身边一个亲信的文臣都没有,一个亲信的武将都没有,一个亲信的太监的都没有,可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现在是求贤若渴、望眼欲穿啊。
尤其尤其,我现在身边最缺少的就是谋士、智囊。虽然我不信佛,但是如果现在能得到一个郭奉孝似的大才,我回去就给观世音菩萨烧高香、磕响头。”
何宜闻言,拱手笑道:“微臣愿受陛下考试。”
“好,那你说说,我刚才和大臣们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何宜不假思索地回道:“陛下所说,派精兵强行解除宣府兵武装,直接对杨洪下手,肯定是假的。说大臣们若泄露陛下谈话,便夷三族,这也是假的。
陛下对杨洪不满,意欲用计除之,这应该是真的。陛下想重用范广,这是真的。陛下想编练一支只忠于您的亲军,这肯定是真的。”
朱祁钰点点头,又问道:“你怎么看待杨洪?”
何宜回答:“以臣从邸报中了解的信息,再加上从其他大臣口中听来的,臣以为杨洪是非常有问题的。
最近这场大战之中,山西一共存在过三支明军精锐:分别是山西两大重镇的大同兵、宣府兵,再加上太上皇的亲征大军。
结果呢,阳和口、鹞儿岭、土木堡,这三战下来,大同兵和亲征兵都打没了。
然而宣府兵呢,自始至终就没出现在战场上。既没听说过他们参加了什么战役,也没听说过他们杀了多少敌人,更没听说过他们受了什么损失。
微臣位卑职小,得到的信息有限。但臣实在不理解,两个月来,宣府兵都在做些什么,臣也不相信宣府总兵杨洪没有问题。”
朱祁钰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处置杨洪和宣府兵?”
何宜又不假思索地回道:“可以将宣府兵打散,一部分派去平定苗乱,一部分派去继续进攻麓川,一部分派去征讨交趾。尤其是交趾这个地方,里面的水深不见底,就算派几万大军过去,也可能会在几天之内,就被暗处隐藏势力清洗掉。”
朱祁钰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征讨交趾?”
何宜愣了一下,才大着胆子回道:“杨士奇是奸臣。”
朱祁钰本来是随意地倚着靠枕,听到这话,却立时直起身来,凑近到案几边上。
此举已经颇有些孝文皇帝‘夜半虚前席’的意味了,显然朱祁钰已经被何宜的答话,勾起了强烈的兴趣,于是接着问道:“爱卿何出此言?”
何宜回道:“交趾,自古以来就是大汉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