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兴安与马顺被郕王斥退,只得又急急忙忙往回赶。早饭也不吃,策马疾驰了三个时辰,终于在午后赶回了京城。
两人刚进午门,就见大太监金英早已等在那里,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呢。
金英见两人回来,忙近前来,一把扯住兴安,急切地问道:“郕王殿下何在?”
兴安苦着脸回到:“郕王殿下死活不肯回来,说是让我代为禀明太后,希望朝廷请襄王前来监国。”
金英闻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得拉着兴安与马顺两人来到了本仁殿。
本仁殿是文华殿的东配殿,此时孙太后正端坐殿中,无奈得看着一干重臣吵作一团。
本来太后是不应该到前朝来听政的,只是事急从权,如今京城里,要皇帝皇帝没有,要监国监国没有。
而诸般大事,又已经不是臣子能够作主的了。事关社稷兴亡,没有哪个大臣负得了这个责任。
所以一众大臣只得恭请孙太后到本仁殿听政,然后再把所有六部九卿,内阁学士都集中在这里,待前方有军报传来,大家一起当场廷议,再由孙太后当场拍板,这样可以大大提高朝廷的运行效率。
待金英引着兴安与马顺进了殿内,众人瞬间安静一下,几十道目光同时集中在两人身上,也让兴安、马顺感到压力山大。
太后率先发问道:“兴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郕王呢?”
兴安连忙上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殿中众人听了兴安的讲述,顿时又炸开了锅。
吵嚷了半天之后,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执意要求请郕王监国,另一派则希望请襄王监国。
孙太后见场面眼看就要失控,忙厉声喝止众人,殿中这才安静下来。
既而孙太后呵斥道:“都是朝廷重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们一个一个说。陈阁老,你是次辅,伱先说,应该由谁监国,最为合宜?”
陈循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回奏道:“老臣以为,郕王殿下是监国的不二人选。襄王虽然贤明干练,但是长沙距京师近三千里,这一来一回,就是六千里路途。
就算信使现在出发,昼夜赶路,按一天走二百里算,襄王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赶到京城。
如果让襄王监国,那眼下这一个月怎么过呢。
唯今之计,只能是由郕王殿下监国。其余对策,皆误国之言,请太后明鉴。”
孙太后听了,心下甚是不悦,但也明白陈循所奏,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于是孙太后又向胡濙询问道:“大宗伯,你们礼部怎么说,按照朝廷礼制,该由谁监国最为合适?”
胡濙回道:“太后明鉴,按着礼制,其实郕王与襄王谁监国都可以。当年宣庙亲征汉庶人,便是郑王与襄王共同监国。
所以二王同时监国是有先例的,如今也可以先由郕王监国,同时遣使持金符召襄王入京,与郕王共同监国。”
胡濙此言一出,一众朝臣纷纷附和,皆以为然。
孙太后不自觉地连连点头,胡濙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里,毕竟相对郕王来说,还是襄王更亲近一些。
更关键的是,襄王的母亲张太皇太后是孙太后的恩主,而且又已经死了,对孙太后没有任何威胁。而郕王的母亲吴贤妃还活得好好的,孙太后可看不得吴贤妃得势。
于是孙太后又询问吏部尚书王直、兵部左侍郎于谦的意见,准备将事情确定下来。
哪知事情又起波澜,吏部尚书王直语出惊人:“启禀太后,臣附议大宗伯之言,并且恳请太后立皇长子为太子,以安天下之心。”
这话一出,殿中众臣又炸了锅。
立太子,然而皇长子朱见深现在才两岁!
吏部尚书王直的心思昭然若揭,殿中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瞬间就从王直这一句话背后,理出了千头万绪:大家还在考虑监国的事情,王直却已经在考虑万一皇帝回不来,将来皇位如何了。
见廷议的风向在按自己的心意走,孙太后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又看向于谦,轻声问道:“于侍郎,你们兵部怎么说?”
于谦略一斟酌,方才回道:“太后明鉴,微臣以为,应该先派朝廷重臣亲自去追回郕王,然后再抽调外地军队进京。
待探明陛下的处境,局势稍稍明了之后,再议立储不迟。
至于襄王,已经建藩就国,不可轻召。不如先派出使者,将朝廷情况通报给襄王,先问问襄王自己的意见再说。”
于谦这话说完,殿内群臣皆静默不语,已经没人再敢发话了。
这几位重臣讲出来的话,是越来越敏感了。眼下的局势又如此扑朔迷离,一句两句话说得不好,很可能就会为自己埋下杀身之祸。
所以大家都不说话了,只是齐齐俯身朝向太后,等着孙太后做出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