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被抓住的姜柚微微眯起眼睛,强迫自己停下来,小声说道:“谢谢。”
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殿中的酒气、热气和脂粉气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种令人反胃的腥甜,姜柚的心脏随着庭杖的起落不停收缩,紧到了发疼的地步。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在姜柚几近窒息的时候,杖刑终于结束了,金吾卫收了杖,跟在胡荣后面进殿去复命。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散去,露出了中间血肉模糊的身影,还有被鲜血染红的汉白玉石阶。
卫崤孤身跪在阶前,头垂得很低,背上的伤口看上去很骇人,布料的碎屑都嵌进了被打烂的肉里,一只手勉强撑在石阶上,身子微微颤抖,喘息粗沉,却强自忍耐着,如同疯长的野草,拼了命地在这土壤上扎了根。
“唉。”姜柚旁边的宫女小声地叹道:“太惨了。”
她转头看向姜柚,表情一怔,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诶……你怎么哭了?被吓到了?”
姜柚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问道:“这七殿下是犯了什么错?”
“你没听说?”宫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凑近了一些,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
姜柚心下转过念头,乖巧无害的笑了笑,说道:“我刚入宫不久,前不久刚分去伺候七殿下,本来以为伺候皇子是个好差事……只是这七殿下好像……”
她没说完,故意留给了宫女想象的空间。
果然,听姜柚这样说,这宫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又怜悯的表情,说道:“看来你的运气不怎么好,我跟你说,这七殿下与其他皇子不同……”
这宫女三言两语把卫崤的身世和处境说了,小声地说道:“而且一个多月前,这七殿下与首辅大人家的嫡女姜五小姐发生冲突,害她落入冰湖溺死了,首辅大人和贵妃娘娘都快疯了,皇上震怒,下令让他每隔十日便受一次杖刑。”
不能明面上下杀手,只能折磨,伤口稍有好转,便再次加诸杖刑,永无休止。
宫女拍了拍姜柚的肩膀,劝说道:“你还是赶紧找机会调到别的殿里伺候吧,跟着这七殿下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姜柚没有说话,只是垂下长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说道:“我还是去看看七殿下吧。”
“唉。”那宫女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去看看吧,今日太后寿辰,殿中也轮不到我们伺候,你去吧。”
另一边,卫崤已经撑着玉阶,缓缓站起身来,动作间不可避免地拉扯到身上的伤口,引得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睛,没有停留,转身直接离开了,步伐很慢,隐约还有些蹒跚,走出了很远,都没有一个人来扶他。
昏暗的光影勾勒出卫崤修长瘦削的身影,他安静地看着面前长长的路,眼神有些涣散,琥珀色的瞳孔里是一片深沉晦暗。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夜风忽然呼啸而来,狠狠地贯穿了卫崤摇晃的身体,他似乎有些站不稳,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扶住旁边的树干。
只可惜他的身体已经痛到了有些脱力的程度,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往旁边倒去。
卫崤没有挣扎,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是安静地仰着苍白英隽的脸,天幕上的新月拨开云尘,散发着皎洁的柔光,恍惚中,这月亮幻化成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直直地坠入了他的眼睛里。
下一秒,一只柔软温柔的手接住了他染血的指尖。
“柚柚。”
卫崤干裂的嘴唇徒劳地动了动,周遭的场景渐渐从视线边缘褪去消失,他无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过于疲惫的意识坠入了这个美好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