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
从那位小宫女口中得知,嬴伋登基后,端孝皇后、季皇贵妃宫里所有服侍的人,明面上被殉葬,实际全部被关进了羽然楼。
羽然楼独立于后宫诸殿,只听陛下一人的指令,建在冷宫之中,名字听起来诗情画意,实际却是内廷动用私刑的地方。
幽幽冷宫,每当太阳下山,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直到日出才会停歇,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偃不害便是羽然楼的楼主,他对季皇贵妃都能下那样的狠手,遑论奴才。
江悯芙对季皇贵妃的事有所耳闻,当然这都是江一敬告诉她的,目的是给她提个醒,伴君如伴虎。
至于这个小宫女为何能安然无恙,就不得不提到一桩陈年往事。
不晓得第几回了,瑾王吃她姐姐的飞醋,指挥小太监将嬴伋狠狠打了一顿,把他打的下不来床,一连几日咳血不止。她姐姐得知瑾王干出这样的事,与他闹了好一阵别扭,出于愧疚心理,命这个宫女给嬴伋送药,想来许是念在姐姐的份上,才对这个小宫女网开一面。
而江悯芙到此刻才算真正认清嬴伋的面目,也明悟了她爷爷话里的深意。
嬴伋并非是个表里如一的温润君子,他一直在隐忍,忍到成为最后的赢家,最终秋后算账,一个都跑不了!
江悯芙内心五味杂陈,其实端孝皇后宫里也并非个个都欺负过嬴伋,但只有这个小宫女安然无恙,看来嬴伋果真对姐姐一往情深。
想来也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都能成为救命稻草,遑论她姐姐那样的天之骄女。
虽然感动于嬴伋对姐姐的深情,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嬴伋发自内心的恐惧。
毕竟此前嬴伋给她的温润如玉的形象实在太深刻,且这大半年与嬴伋相处下来,虽然他面上仍旧一副温润做派,但江悯芙能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
是那种不怒自威,既温雅又阴狠的感觉,不明就里的人可能只会觉得这是所谓的帝王之威,但像江悯芙这种知晓其底细的,或多或少能感知到一二分他温雅贵重下的丝丝狠意。
看着昔日面对欺凌羞辱都能面不改色的嬴伋,现如今为一个妃子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江悯芙心中已经不能简单用“惊骇”二字来形容。
人一受惊,大脑就很容易出现短暂的宕机,很容易被人牵着走。
比如现在的江悯芙。
嬴伋流泪的一幕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轻易就被嬴伋给绕了进去,明明嬴伋只是给了她几个关键词,具体什么也没说,她就脑补出一系列的狗血情节。
是的,她先入为主且十分武断的以为,黎糯定然是与人私通,然后不晓得什么原因死了,且死因十分不体面。
以江悯芙看惯了她娘亲众多阴私手段的经历来看,这个不体面也可以理解为“肮脏”,至于怎么个肮脏法……
江悯芙觉得自己有点恶心。
嬴伋这么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操控人心的手段一流,面对江悯芙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见目的达到,嬴伋止住泪,叹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说着,又叹了叹,“从今往后阿煦只有你这一个母亲,朕会将纯容华存在过的痕迹悉数抹去,你对阿煦的照顾朕都看在眼里,朕相信你会是一个好母妃。”
江悯芙强忍住心中的狂喜,淡着一张脸跪下谢恩,但止不住的颤音出卖了她难自抑的激动心情。
嬴伋笑笑,没说话,起身往外走,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不算很要紧的事。
“昭煦的药是你配的?”
江悯芙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嬴伋口中的药是给昭煦治疹子的药,点点头,说道:“昭煦脸上的皮肤娇嫩,轻易就能起疹子,臣妾便让太医院配一些治疹子的药,吃的喝的内服外用都可,不曾想太医院竟做出这么一款外敷的药膏出来,效果很不错,比喝药都强。”
嬴伋注视着她,“那你可知这药膏的来历?”
江悯芙摇着头说道:“臣妾不知。臣妾见它好用就拿来用了,倒是听陛下这意思,莫非这药膏不是凡品?”
“倒也并非不是什么凡品……算了,不知道也好,好生用着吧。”说罢,转身出了绿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