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城到遥城快马加鞭至少需要十日。
是以，当初卫昭才假借卫炀的名义向距离更近的宣城求援。
卫昭他们前往遥城的路上遇到了前去查探的宣城军。
根据他们的查探，遥城外的确驻扎了五万西夷军。
西夷不打算进攻，似乎是在等什么消息。
能等什么消息？
自然是秃鲁尔活捉卫昶的消息。
卫昭冷笑：“西夷当真是做的一场好梦。”
而这场梦对卫家军来说过于惨烈了。
上一世，宣城军带兵的是李旷将军。
云城一战，卫家军联合宣城军击溃了西夷，两军元气大伤，不知遥城的困局，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去营救。
最后，遥城粮草用尽之日，卫恒带领八万卫家军杀了出去，被驻扎在城外的五万西夷军和从云城奔袭而来的三万西夷残兵包围，惨胜，主将卫恒战死，八万卫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军报传回玉都，满朝哗然。
昔日跟卫家不对付的文官们纷纷斥责卫炀带兵不力，害得八万卫家军惨死，愧对朝廷，愧对帝恩。
父皇无奈，下诏撤了大舅父抚远将军的称号以及定安侯府世子尊荣。
卫昭记得，大舅父的死讯传回，大舅母姚氏悲痛欲绝，三尺白绫去了，等卫家人发现的时候大舅母的尸身已经凉透了。
边关动荡，外祖父为了边关安定，没有扶柩回玉都，而是将大舅父葬在了他一生守护的边关。
想到后面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卫昭催促李陵加快速度。
卫铮早已跟上来了，眼下的情形他都了解了，心中更加担忧。
卫昭见他神情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兄，你放心，有宣城军在，一定会没事的。”
卫铮心不在焉的点头：“嗯。”
大军又紧赶慢赶了五日，终于到了遥城外六十里的地方。
边关雪已三尺厚。
赶了十日的路，早已人困马乏。
卫昭算算日子，大舅父带兵突围是在晋元十年冬月十三的夜里，也就是明晚夜里，便不着急了。
夕阳渐渐迫近无边旷野，霞光从地平线晕染开来，将云朵染成绚丽的色彩。
李陵勒马驻足，时辰不早了，下令安营扎寨，暂做休整。
长空如墨。
火焰跳动着，投下摇曳的影子。
火光照在卫昭红色的衣袍上，给她镶了一层金边，面靥微红，有种不真切的美感。
清理过积雪的空地上湿湿润润，卫昭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举着一根刁着兔子的木棍。
焦黄的兔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闻着香，吃着就不一定了。
缺了点儿细盐和佐料，这味儿便差了许多。
卫昭不喜欢吃没滋没味的兔子肉。
约莫是上辈子过得太舒坦了。
因母后“病重”回宫，却没见上母后最后一面。
母后去世后，她守孝三年。次年，她与长平侯世子傅晏成婚，之后的生活虽算不上开心，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成了长平侯府的笼中鸟。
唯一一次离开长平侯府是因为戎卢来犯，外祖父病重，二舅父被困秋水关，几位表兄不知所踪，卫家军中无将领，她为了江山稳固，自请领兵出征。
就一年。
回玉都后，她依旧是笼中鸟，是长平侯府的金丝雀。
她那时候总倚靠在栏杆上，一坐就是一天，想着：若是母后活着，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深深记得，母后临走时，用尽所有力气握住她的手，“宣儿，深宫阴险诡谲，母后送你前往丹霞峰，是想让你远离权谋，无忧无虑的长大……”
母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终究是没能让你逃脱这命运，今后，母后无法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了，宣儿，照顾好自己，保护好你弟弟……”
话音渐弱，紧握着卫昭的手缓缓松开。
卫昭木然，一滴泪没有流。
直到母后下葬，卫蔺儿端着她最爱吃的莲子羹来到她的寝宫。
那碗与母后做的味道一模一样的莲子羹让她再难自控。
卫蔺儿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孩子，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那是一个孩子在失去母亲之后，再次得到的温暖，就因为这份温暖，她才义无反顾的相信卫蔺儿。
呵，真是可笑啊。
临死前，卫蔺儿在她面前笑得十分狰狞，“宋宣华，假装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好吗？安生过着长平侯世子妃的舒坦日子，不好吗？干嘛要去想那么多呢……”
不好，一点都不好。
虚假谎言构筑的舒坦日子，终究有一天会被戳破，只不过亲手戳破的人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