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伴随着两个婢女弯腰施礼,大门口处终于显现出一抹人影。
女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墨发无遮无掩的高高束起,桃花眼,朱红唇,脸庞棱角分明,脖颈白净修长,一袭宽大的棕色外袍披洒,衬着她那双蕴含笑意的潋滟双眼,直让人下意识觉得,面如冠玉,温和无害……
但陈月如知道,这都是假象,假象!
她当初可听闻过,面前这人十五岁就能在母亲离家,群狼环伺时,手持一把钢刀走进议事堂,听说当时还曾亲手砍下一位咄咄逼人的旁支手臂,用惨嚎和鲜血奠定了她下一任家主之位。
且登上家主之位后,她又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清族老,赶同族,遣老工,卖恶奴……在一系列怨声载道的唾骂中,她成功将沈家这个濒临破落的家族发展成如今规模。
——这样的人,又哪里会和无害沾上半点关系啊!
陈月如眨眨眼,将这些不合时宜出现在脑海的情绪赶紧甩开,脸上挤出殷勤的笑,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没有没有,是我唐突上门,扰了家主计划,我的错,我的错。”
她笑着开口,歉意看不出多少,倒能明显瞧出那藏在面上掩都掩不住的浓浓兴奋来。
沈玉姝眉头极轻微的一挑,眼中也露出了几丝兴味。
面前这人是他一年前新发掘的人才,本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但奈何家逢巨变,再无银钱读书,便只能弃文从商,用脑子里的那点知识找口饭吃。
两人相遇算是偶然,契订合作也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为名下产业注入新鲜血液,以此打乱那些仗着资历倚老卖老的各铺掌柜,而对面这人需要机会,需要银钱,需要别人能够无视资历,给她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
公平公正,各取所需。
所以沈玉姝为了更好的掌握这个棋子,还曾私下调查过对方脾性,知道面前这人颇有能力,脑瓜灵活,且心性稳重……
呃,所以是什么事,能让一个心性稳重的人高兴成这样?
沈玉姝敛了敛神色,压下心底冒出的一点好奇,依旧是那副眉眼带笑的平常模样。
“陈掌柜严重了。”
他开口,一边脚步缓缓的向主位走去,挥袍坐下,一边目光扫来,温声问询;
“只如今既不是盘账时节,也没有大的人事调动,陈掌柜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忍了这么久,陈月如等的就是这句话。
是以,她面上的表情彻底不再遮掩,眉弯眼笑,双手捧着一直护在怀里的账册往前递去,态度恭恭敬敬,但话语中的喜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回家主,在下这次贸然登门,实属有因,还请先瞧瞧这本账册的内容。”
“哦?账册?”
沈玉姝眉梢诧异的挑高,瞟了眼被恭恭敬敬递到自己眼前的账册,伸手接过,垂眼翻阅;
“能让你陈掌柜如此推崇,那我可得好好瞧瞧,里头是个什么珍宝秘法……”
调侃之言逐渐停止,沈玉姝的视线一行行阅过手中纸页,略显散漫的眉眼逐渐郑重,半晌,他抬眼,目光灼灼;
“这是——你新整理出的账册?”
陈月如视线往上,整张脸笑成了朵花,却很诚实;
“不不不,我若有这本事,早在刚入职的时候就拿出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是昨日我新招的账房,名叫宋文筝,是个倍聪明的小丫头,今日第一天上工,就给咱带来了这么大惊喜,实在是令人——”
“新账房?小丫头?”
沈玉姝眉间诧异更浓,尾音上扬;
“能让你陈掌柜称呼小丫头的,她多大?”
说到这里,陈月如表情有那么一瞬停滞,再然后便变的有些复杂;
“我若不说,家主你绝对想不到。”
“哦?”
“她来应聘时,说她十六岁,可我左瞧右看,瞅她也不像那个年龄的,便在最后签契时,诈了一诈,结果果不其然——”
沈玉姝也被她抑扬顿挫的描述吸引心神,满目好奇;
“然后呢?”
陈月如一拍巴掌,说的慷慨激昂;
“她压根就没有十六岁,我估摸着应该是十五左右,十五岁的小丫头啊!!!”
“十五岁——”沈玉姝喃喃,张口夸赞;
“倒真是天姿聪颖,不负年少。”
“可不是,家主您是不知道,当时我心里面都惊呆了我,招这么个人,那可真是和赌博差不离了——”
“是啊,十五岁的小姑娘,搁常人身上谁会敢用,陈掌柜啊陈掌柜,你如今用人可比我大胆多了。”
“哪里哪里,都是家主教的好……”
“……”
宋文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小天才,她此时正一脸麻木的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