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利文当然记得,当昏迷中的自己被英嘉夫人唤醒后,那个眉眼含笑的美貌女子第一时间便问过他这句话:
“范大人,咱们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一下?”
彼时。
范利文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江幼却不是个好糊弄的,直接问他什么时候才算是到时候?
范利文只好推脱说,自己的事算不得什么,目前更紧要的是这桩官银案旧案。
江幼当即表示他说的很对,又道:“我听范大人才在书房里所说,高洪阳与此事有牵扯?”
范利文点头,说高洪阳确实是个突破口,若是能拿到他的供词,对此案的侦破将大有助力。
他怎么也想不到,江幼的动作竟这般神速——
不过区区一日之内,就拿到了高洪阳的证词。
范利文将那供词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将这些年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谜团解开了,原来高洪阳背后的人,竟是太子。
原来当年官银案的罪魁祸首,是太子。
半晌后,他才将那供词仔仔细细的折起来,抬眸望向江幼:“英嘉夫人为什么会质疑在下的身份呢?”
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
这么多年来,即便是范家族里的人,都不曾瞧出任何端倪。
“这并不难猜。”
江幼神色从容,弯唇一笑,道:“正月年节期间,应酬颇多,我有幸见过范大人的母亲。”
那是一个四十几岁保养得宜的中年女子,面色很是白净,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家风严谨、教养良好的做派。
范利文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江幼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在临行前,正巧遇见她的父亲前来接她,两人相处间很是和谐互敬,说笑不断。”
范利文忍不住疑道:“恕在下愚钝,实在不懂这与双亲何干?还请英嘉夫人明示。”
江幼道:“据我观察,大人的父亲身高不过六尺上下,母亲更是不过五尺。可你却足有八尺之高,这并不寻常。此乃其一。”
“大人双亲均是面色白皙之人,但鼻梁却并不高挺,且面部轮廓丰满圆润,颊脂垫分布平均……这些都与你容貌上相差颇多。”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父母双方的身高、肤色、鼻梁都属于显性基因,所生育的孩子也多会继承这些特点。
身量不高,鼻梁不挺,肤色白皙的父母,竟然生出个范利文这般身高八尺,高鼻梁的儿子,着实意外了些。
更何况范家夫妇两个面上都没有梨涡,偏范利文左边面颊上有一个,是不是太多特别之处了?
范利文道:“英嘉夫人便是通过这些,发现端倪的吗?”
“不全是。”
江幼继续道:“起初,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并未放在心上。”
虽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范利文并非其父母所出,但是像盛京范家这等世族大家中,总是隐着各种各样不被外界知道的辛秘,也许这位范大人的生母另有他人,也说不定呢。
因此知道归知道,江幼丝毫没有想要继续探查其中原因的想法。
真正让江幼开始在意的,便是从那日听到喜乐和清夏的对话之后。
清夏说的没错。
范利文对待喜乐的态度,太特别了。
作为一个出身世家的古代贵公子,对嫡庶尊卑该是有严格区分和认识的,根本不可能与一个丫鬟奴婢有任何相交。
范利文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对清夏等一众丫鬟和小厮的服侍,很是冷漠淡然。
只有面对喜乐时,才显得很不一样。
他不仅面对喜乐时满面春风,言笑晏晏,更是主动开口与她聊天谈笑,甚至挖空心思地给她推荐些好读的本子。
有一次,喜乐不慎把滚烫的药液撒在他身上,明明皮肤都烫得通红,范利文虽死死皱着眉头,却还是温声安慰她说自己没事。
范利文轻抿着唇,道:“凭本官对一个……奴婢的态度,便下此断言,英嘉夫人是否太过武断了?”
江幼道:“我当然可以认为,是喜乐服侍的周道,所以才得了些范大人的照拂。不过,更让人奇怪的是,范大人如何知晓那涡河附近的地形呢?”
当罗万海所绘制的图纸呈现在众人面前时,范利文盛赞其详尽,便是村庄所在的位置都准确无误。
“范大人是盛京人士,我曾了解过范大人的生平,更是从未去过外地,又如何对那图纸详尽准确与否,有所辨别呢?”
江幼望着他,再次开口道:“而且,为何范大人会对‘汪家村’这三个字这般敏感,竟会情绪激动地晕倒?”
“要说最值得推敲的,还要数另一件事。”
江幼轻叹道:“我听闻,范大人曾经生了场不小的病症,是范家族长带着你寻遍天下名医,才终于得以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