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宴的布置颇为讲究,以梅树为天然屏障将男女分席,名为“郎林”和“姝林”,而两林中间另有一处略高些的空地上,一名身穿着赤色长衫的男子正在拨动琴弦,手指流转间,倾泻出一串串宛转悠扬的乐声,颇有种九重天上梅花修士的谪仙和清冷之感。
喜乐小声嘀咕着:“从前只见过娱乐宾客的女子,男子抚琴还真是第一次见。”
江幼淡淡一笑,并未纠正她这将女子地位固化的思想。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孩,喜乐所处的社会大环境一直被男尊女卑的思想控制;一直把女子作为附庸男子而活的弱者;一直是女子在场上搔首弄姿,而男子则坐在台下观看……
她所见到的、听到的、学到的都是这样,所以她自然也是这般认为。如果江幼强迫她用“男女平等”的思想重新去认识这个世界,才是不合理的。
江幼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又怎么能去改变“原住民”的思想呢?
不过……
她笑着望向那抹赤红身影,唇角微勾:这位盛麓书院的院首倒是有些意思。
江幼的笑容落在吕芝娣眼睛里,格外刺眼——果然是出身卑下的商女,守着九卿哥哥,还对着其他男子露出这般放荡的笑容!
吕芝娣暗暗发誓,她绝对不会轻饶了这个贱人。
于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现场的女眷们无一与江幼闲话问安的,更是连站都站的远远的,就好像只要挨着一点就会被传染上什么大病似的。
不过江幼却丝毫不在意,甚至相当惬意,她才懒得应付。
琴声渐息,身穿赤色长衫的男子起身离开,旋即那位身穿墨蓝色长衫,蓄着山羊胡子的迎客夫子缓步上前,身后还跟着四名书童,其中一名双手端着托盘,另外两名端着书案、蒲团,最末一名端着笔墨纸砚。
一见那夫子,刚才还热闹非凡,笑声不断的两个林子倏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望向那处,目光中涌动着瞩望和热切。
那夫子也不多言,从书童手中的托盘中拿出一张对折的纸,向着众人展开,上面只有一个字:
雪。
夫子笑道:“这便是甄院首的题目。”
说完,礼数周全的行了作揖礼后,跪坐于书童才布置好的蒲团之上,微微颔首。
便见适才那位端着笔墨纸砚的书童从袖中拿出一对黄铜色的铃钹来,两手各执一只,两两相碰,发出一声极空灵的清越之音,传入耳中,便入心底,仿佛能洗净这世间的漫漫尘埃一般。
铃钹之音还未落,江幼便听见些絮絮低语,女眷们纷纷猜测着,是因为今年入冬还未降雪,甄院首才出此题。
正当江幼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又有无数朵梅花从天而降,殷红色的花朵飘洒而落,仿佛天边的红霞坠入这人间一般,美不胜收,又如梦似幻。
忽然,旁边林子爆发出一阵阵雀跃欢呼。
还不待江幼望过去,姝林这边也响起了女子的欢呼之声,只见吕芝娣一手掩口惊呼,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朵白色的梅花,神色间很是惊喜。
江幼回身望望喜乐。
一脸懵逼。
喜乐也满眼莫名的望着她。
嗯。
二脸懵逼。
忽然响起一道清脆女声:“还真被三哥给说中了,你果然对这梅林宴一无所知啊。”
顾灵瑶身穿鹅黄色裙装,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出现在江幼身后,随后姿势端庄优雅的坐在江幼身边的蒲团上,道:“喂,你是怎么把三哥收得服服帖帖的?他竟然对你这么好。”
还不待江幼说话,她又连珠炮似的开口道:“莫非是因为你长的漂亮?”
顾灵瑶细细的瞧着面前的女子,月白色的交领裙装,外罩狐裘斗篷,一张精致绝美的小脸藏在毛茸茸的狐狸毛里,眸光沉静如水,透着风恬浪静的练达,和不染俗尘的淡然。
嗯。
果然是极美的。
不过顾灵瑶很快就自我否定了这个念头,三哥哥可从来不是沉于美色的男子!不然吕芝娣那烦人精不早就得手了?!
可是……
除了美貌,这个商户家的小庶女还能有什么值得三哥哥喜欢呢?
江幼瞧着小脸皱成包子的顾灵瑶,只觉得十分可爱,笑道:“不如请公主先告诉臣妾,这梅林宴的门道儿,臣妾再为公主解惑如何?”
“真的?”顾灵瑶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忙问道。
江幼颔首:“决不食言。”
“每年在这梅林宴上,外祖父都会出一道题眼,再以落梅的法子选出答题的人。比如今年落的是红梅,那么若是有人身上落了白色的梅花,便是要根据题眼,也就是‘雪’这个字来作一首诗。”
顾灵瑶瞥了眼吕芝娣,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转头对江幼得意道:“你可别小瞧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