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尾,两道玄色身影正急速向着珠华客栈的方向奔去。
见整条街都站满了官兵,二人丝毫不慌,即刻转了个身,攀上房檐,躬身向目标地点继续靠近,一直到珠华客栈隔壁建筑的屋顶上,才屏住呼吸,静静观察着街面上的一举一动。
只见站在一众人群最前端的仇知府好像变脸戏子一般,瞬间改了蛮横的态度,眉开眼笑地对着一穿着侍卫服制的男人点头哈腰:“大人放心,那女子已经被包围了,绝无闪失。”
玄色斗篷下,男子唇角微勾。
绝无闪失?
怕是痴人说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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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三小姐。”
冼武走进客栈内,强忍着全身肌肉骨骼的疼痛,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凛然态势:“若你是个明白人,就该清楚你在这城里犯下的事,不会轻易平息。”
初次见面时,冼武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直到被桑北延痛揍一顿后,才从仇知府哪里得知江幼惹下的乱子。
即便听闻她对刘浦和珠场老板的手段,他也不以为意:丫头片子即便有高手护航,又能闯得了多远。
相反的,冼武认为这是个拿捏江幼的绝好机会,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个顽劣性子,如今怕是见到这满街的官兵都要吓哭了吧?
江幼挑眉,不置可否。
冼武心下冷笑,竟还在装腔,怕是已双腿吓得酸软了!
他下巴轻抬,神情中透出一丝不屑:“只要江三小姐乖乖地跟我回盛京,本官保证不仅替你平复刘府和永沙川的乱子,而且……”
冼武顿了顿:“还可以免了那些逃犯的罪责,保证她们安全归家,如何?”
逃犯?
罪责?
江幼嗤笑:“她们不是逃犯,也无需免罪。”
冼武只觉得她幼稚可笑,咬牙道:“官要民死,民不得苟活!”
他还从不知道有敢反抗官府的小民,就连她那个曾经坐到一城首富位置的爹,见到知府亲家不也是低三下四吗!
“这句话我没听过!”
江幼凤眸一凛,闪过一抹寒芒:“我只知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在冼武的愣怔中,江幼言辞犀利:“我更知道,反派都他妈死于话多,你再逼逼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泼妇!粗陋!鄙薄!
乡野村妇!
冼武忍着胸中怒火:“明日午时,若你执意顽抗,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
他即便用绑的,也要将这悍妇绑回盛京复命!
望着冼武离开的背影,江幼淡然的转身回到二楼,一把推开天字一号房的门,对着兰氏和桑北延摊手道:“谈崩了。”
兰氏眉头微蹙。
桑北延唇角微扬着,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兰氏瞥了眼外面的情形:“你觉得如何?”
“管他如何不如何!”江幼哂笑:“若是我要走,别说这么些臭鱼烂虾,哪怕是再多几倍,也无所谓。”
只是……
她默了一默。
兰氏接过话来:“只是,你觉得若是这般做了,会害得她们再也没有跟家人团聚的机会对吗?”
烛火下,少女鹅黄色裙装上散布着形状大小不一的血迹,仿若寒冬时分开得正浓的梅,明明是盛夏时分,竟生出些冷冽孤傲的意境来。
她望着江幼尖瘦的下巴,和略显乌黑的眼眶,透着奔走整晚的疲惫,心中顿生怜惜,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何需纠结?当局者迷,你这颗玲珑心不过是暂时蒙尘罢了。”
江幼窝在兰氏的怀抱里,听得她说话时胸腔微微地震动,只觉得格外熨帖。
是啊。
救了便是救了。
那些女子既落入永沙川的地牢,就算她不出手,此生怕是也没机会再得家人重聚了。她此刻纠结之事,早在那处阴暗恶臭的地牢时便已有了答案。
江幼弯了弯唇角,从兰氏怀中坐起来:“夫人才是一颗玲珑心,总能点明要紧处。”
她目光瞥向桑北延,只见他立在半开的窗子处,浓眉微蹙地望向苍穹,不知在想着什么。
江幼招来喜乐,让她去跟她们说清楚:“摆在她们面前的是两条路,第一条是随我离开,永不得返家;第二条路,是留在这里,重新回到永沙川……也许有一天她们的家人会前去为她赎身。”
她本想说,回到永沙川的地牢当中,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
喜乐前脚刚出门,桑北延立着的窗子生出些变故。
一阵破空之声后,竟囫囵跌进两个人来,旋即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其中一个腰配双月弯刀的男人即刻起身,对着桑北延直直跪下去:“少主!玄影重伤,求少主救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