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约一个时辰,车队终于抵达位于山顶的灵隐寺。
宏伟寺门旁耸立几棵苍劲古松,笔直粗壮的树干,遮天蔽日的树冠,为这座明瓦朱漆的宏大寺庙更添了几分肃穆古朴,香火缭绕间,来往的僧客信徒络绎不绝,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灵隐寺的主持亲自在寺门前迎接众人,主持是个慈眉善目的胖老头,法号悟元,面色红润,笑纹密布,俨然一副逍遥欢喜的弥勒佛模样。
悟元大师与徐夫人短暂寒暄几句,便引众人走向寺内,当那双沧桑沉静的目光落在江幼身上时,眸中闪过一抹惊诧,旋即面上浮现出了然神情,眼角竟染了些慈悲,悟元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开口道:“女施主远道而来,老衲愿为施主祈福祝安。”
江幼哂笑,回礼道:“谢过大师,不过小女子向来不信神明庇佑之说,就不用麻烦佛祖老人家的关照了。”
闻如此直白失礼的话,悟元也不恼,只淡笑道:“阿弥陀佛,一切众生,悉有佛性,来莫可抑,往莫可追,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女施主未免过谦。”
江幼撇撇唇角,她从不信神,对神佛的虔诚求拜只存在前世未被组织收养的幼年时分,那时她多希望有菩萨仙子显灵,带她找到爸爸妈妈,回到温暖的家……只是经过二十余年的冷血杀戮后,佛之于她,还不如手中的BABY布朗宁手枪靠得住。
她淡淡一笑,福身行礼后,拽着青桐向寺里走去。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徐秀珍拉着江美玉咬耳朵:“这和尚真是老眼昏花,咱们这么一大队人,哪个不是远道而来!偏拉着个低贱的庶女絮叨个没完……”
她才是身份最高贵的知府之女,怎的不来跟她叙话!
徐秀珍后半句话到底没说出口,不为别的,只因刘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佛门重地岂是能随便说话的,万一冲撞了佛祖可如何是好!
一行女眷在大殿上完香,又纷纷跪在佛像面前求签解惑,抽得上上签的夫人小姐们纷纷眉梢带笑,喜滋滋地寻人解签。
“啪嗒!”
一枚顶稍染着红漆的竹签从江幼手中的签筒中掉出来,还不待她伸手,一旁的江竹心反应倒快,径自上手拿起那签子:“快看看三妹妹抽得什么签,这灵隐寺的签向来是灵验无比的!”
衰木不逢春,孤舟遇恶浪,翻覆无可免,殒身无处葬。
是下签中的下下签。
江竹心忙安慰她不可尽信,然徐秀珍等人的讥笑之声却已飘然而至,一番奚落后,才唇角带笑地离开去解签。
啧。
别说,还真别说。
无论是001,还是江幼,可不都落了个“殒身无处葬”的结局嘛。
江幼瞄着手中的签文,哂然一笑,便也随大流儿去解签,却见那悟元和尚竟笑眯眯地走过来,轻飘飘道:“阿弥陀佛,因缘之意,便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签不是你的,解来何用?”
江幼柳眉微挑,这和尚有点东西。
离开主殿,众女眷在一众和尚的引领下在寺内参观。
行至一处上了锁的院落时,一直笑眯眯的主持大师忽然凝重肃然起来,声线也低沉了几分:“诸位施主,此院名为忏罪,其中镇压着万世恶鬼,凶险异常,万勿踏入。”
女眷们听说有恶鬼,纷纷面色骇然,发出阵阵低呼,江竹心也紧拉着江幼离开,江幼脚步微顿,回身拍了拍瑟缩的青桐,轻声道了句莫怕,望着那处隐隐透出诡谲阴森的院落,唇角挑起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
前世断在她手中的幽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这世上真有修罗恶鬼,她排第二,还有人敢称第一?
用过素斋,已天色渐晚,众位女眷们纷纷回客房休息。
江竹心拎着一个食盒推门进来,笑言她新制得了一味糕饼,很是消食养身,请江幼尝尝看。
那糕饼果然精致,小巧的饼身上还有两点嫣红,细看下竟是五味子。
江幼轻嗅,开口道:“这里边果然都是好东西,黄芪、山药、生地、麦冬、乌梅……谢二姐姐想着我。”
见她只一过鼻端就道出这许多名堂,江竹心没来由地一惊,心下忍不住打起小鼓……直到亲眼见着江幼细嚼慢咽着吃下糕饼,她才微微放下了心,眼中闪过一抹奸诈,旋即又端上一壶清茶:“这茶留着给三妹妹清口吧。”
送走江竹心,青桐小声感叹着:“二小姐果然念着您,折腾一天还想着给您送糕饼清茶……”
江幼不置可否,只笑着把余下的糕饼和清茶赏给了她。
今夜注定不太平,让这个小丫头安稳的睡个好觉吧。
一轮圆月高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零星几朵灰白色的薄云绕在它四周,愈显月色翩跹。
突然,隐约有利刃破空之声扰了这晚景的静谧,躺在床榻上的江幼骤然睁开双眼。
无边杀意如潮,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