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府,驿馆内,周三杰气愤的摔碎的手中精致的茶碗,怒吼道:
“且不说刚过了夏收,偌大的绍兴府,你告诉我,官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
坐在下首的是,浙东路转运使曹雨生以及绍兴知府黄斌,两人对了下眼色,皆低头不语。
“曹大人,你来说,你负责漕司,管理一路的财赋仓储,绍兴府的米粮去了哪里?”刘三杰脸色铁青,指着曹雨生说道。
“刘大人,如今虽是刚过了夏收 ,可各地粮赋还没有收上来,原来的库存也被发卖给各处,用以清仓。”曹雨生正了正神色说道。
“清仓?朝廷不是有定例?换一留二,三年一轮,且不说那些小仓,只常平仓三处,转运仓两处,平籴仓两处,各个都应有是十万石的存粮,难道这数十万石粮食都清了库存?”刘三杰拍着桌子怒声道。
夏收如今都过了一月多了,水稻的秧苗都种了下去,要说是赋税没收上来,他可是一个字都不信,只是没有证据,便不提这话。
“刘大人,也不必急,这都是史大人交代的,说是今年各地丰收,各地都要调粮入京,以换陈粮,而绍兴府作为临安近处的水运要地,自然也要承接一部分存粮,所以才有了清仓之说。”
曹雨生拱了拱手,这才慢慢的把话说完。
史弥远当初来信,让他把粮食低价卖给一个商人,并允诺给他三成,当初想着过两三个月就是秋收,便连夏税一起发卖了,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这档子事,他如今也后悔的紧,只是不能明言罢了。
“大人,现在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如今数十万人在城中等粮,城外灾民也已经逾百万之众,再没有米粮发放,恐有民变啊。”黄斌此刻再也忍不住,直接起身说道。
粮食去哪了,他自然知道,他也拿了两成钱财,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快些想办法调些粮来,不然这些人成了乱民,自己的脑袋可保不住了。
刘三杰听了此话,更觉气恼,也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了,如今他来了这里三日,日日都派人去临安催粮,户部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却不见一粒粮食运来。
如今他已经去信衢州,徽州、信州、安庆府这几个没受灾的地方,希望以前的同僚故旧,能看他薄面能借些粮来,只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三个绍兴府最大的官老爷,如同三只被蛛网粘住的苍蝇,只能使劲的嗡嗡翅膀,却分毫的动弹不得,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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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桥头村的几人和上虞镇的保长全英成,此刻也已经来到了绍兴城外,只见无数的灾民围着绍兴城铺满了一片,络绎不绝的绵延了数里。
这一路走来,路上的树皮都被人不只扒去了几层,只留下白森森的木头,稍微露出一点绿色的野草,也都被人拔的精光,所有人都有气无力的躺着,或是瘫坐着,只是把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做紧闭的城门。
若有人此刻从空中往下看,只觉得四方形的绍兴城如同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四周围满了无数的人,正在等着分而食之。
绍兴府四面的大门紧闭,上面的士卒一个个严阵以待,仿佛下面的灾民不是他们的老百姓,而是敌人一般。
全英成和关大海几人在城门下打听了半天,也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倒是遇到附近山阴镇的几个人,也同样来打听朝廷赈灾事宜的。
两伙人分别交换了点没用的信息,算是互通了有无,这才不甘心的离去。
朝廷暂时指望不上了,也算是一条极重要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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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在等了。”黄斌面前闪过灾民们那毫无精神的眼睛,陡然惊醒。
他深深知道,那毫无精神的眼睛,在下瞬间,就可以变成凶残的,噬人的眼睛,只缺一个导火索。
“我去派人去富户、粮商家里筹措,今日务必要给灾民施粥。”黄斌好歹还兼着安抚使,为了自身性命,这时候也涌上军人的狠辣。
“刘大人、曹大人,这不但事关百万灾民,还同时系着我等三人的脑袋,还望二位速去临安调粮。”
黄斌躬身对二人行了一礼,这又安排起两人来。
“刘大人为何至于来此,我们也都知晓,只是此刻万万不是与史相置气的时候,个人受辱事小,如饿死这百万灾民,我等恐怕万死难赎。”
“至于曹大人,还望谨记,这次我等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恐怕史大人也不想曹大人有何闪失吧,此去临安,万万要说服史大人,给我绍兴府调粮才是。”
说罢,也在不理二人,自己径自去了。
这一日,绍兴府内哭声连天。
数十队兵丁全副武装,挨个进出各处高门大院,米店酒肆,每到一处,无不引起一阵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