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牧云不禁感叹:“原来书院这么美,这个时节,京城恐怕都不能跟书院比吧?就算是江南恐怕也占不了上风。”
“……什么?你听说京城不如江南?真是坐井观天……”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吓得丁牧云一跳,正准备骂人,抬头发现,原来是两名学子迎面走来,正边走边高谈阔论。
说话那个一听就是京城口音,蹙着鼻子‘哼’了一声,对身边的那名翩翩公子模样的学子问道:“……我问你,你去过京城吗?你都没去过,张嘴就说敢京城不如江南?京城什么地方?帝王之城,虎踞龙盘之地,各地有钱的大商人,各种珍奇珠宝,都在京城,京城才是花花世界,在下不妨直言,人这辈子要是没去过京城,那就等于白活一场。”
另一个声音婉转,一看就是江南人士,略略抱拳:“在下确实没去过京城,只是听去过京城的人说过,京城不如江南,现在听兄台这么一说,在下倒是很想去京城看看,怎奈如今身在书院,京城遥不可及,兄台既是京城人士,不妨说说,京城跟别处到底有哪些不同之处?也好让在下长长见识。”
“不同于别的地方之处?那可多了去了。”那人豪气道,“逛一逛朱雀大街,尝一尝有凤来仪,朱雀河畔浪一浪,小娘子的手牵一牵……哈哈哈,你就知道京城哪里不同于别处了,还有像什么波斯人啊、大食人啊、东瀛人啊;还有像周身黑如炭的昆仑奴,黄头发蓝眼睛周身雪白的美人儿、还有在盘子跳胡旋舞的西域小娘子……京城包罗万象,你在江南,你肯定没见过长的像一堵墙似的象,养在笼子里的凶猛大老虎,比丁先生的二哥还会逗人的鹦鹉,不但会唱歌,还会算命呢,有句俗话,叫阎王叫你三更死,小鬼不会留你到五更,但在我们京城一些的口中,鹦鹉说你三更死,小鬼不会留你到五更……”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
丁牧云目送着那两个人远去,眼里满是向往。
傅语冰则眯了眯眼,过了一会,问道:“这会儿又想去京城了?”
“想啊!一直都想。”丁牧云直言,她双手背在身后,“不过呢,京城就在那,又不会跑了,我迟早会去的……对了,你也是京城人士,你跟我说说,京城还有哪些地方有意思的地方?”
“这……怎么说呢?”傅语冰想了想,“除了他们说的那几个地方,还有两个地方有机会一定要去。”
“哪里?”
“鬼市和皇宫。”
“噢。”丁牧云突然发出了恨声,“一个鬼住的地方,另一个是住鬼的地方,”
傅语冰闻言,深看了她一眼。
从认识丁牧云开始,凡是听到跟皇帝有关的事情,就会目露凶光,有杀人之气,尤其是前一阵子,亲眼看到她半夜磨刀,问她磨刀做什么?她说要杀狗。
那段时间正逢演武将近,狗是谁?不言而喻。
傅语冰想起了丁牧云曾说过自己是利州人?当年利州水灾,生灵涂炭……她小小年纪逢上此等祸事,定是家破人亡……想到此书,不禁叹了口气,同情中带着几分敬意,半是规劝的口气:“你要是有机会,最好亲自见一见圣上。”
下次杀他的时候,自然会亲自见一见他。
丁牧云一脸的鄙夷,声调有些激愤:“一个手上沾满了老百姓鲜血的刽子手,面目一定极为可憎吧?”
傅语冰沉吟:“也许有苦衷……”
丁牧云的声调更加激愤了:“就算是天大的苦衷也不能白白葬送我利州一万百姓的性命啊!”
少顷,傅语冰声音低沉着道:“逝者如斯,三江一天不治,年年便都会死人,死一万人,死十万人,死百万人,反正都要死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人是挡不住的,圣上也挡不住。”
她见丁牧云看向自己的目光从锋利如刀然后慢慢地变得悲伤。
那年丁牧云五岁。
春风起时,她在利州渠的河堤上放风筝,风筝飞得高,飞入了云彩里,她扯不住丝线,交给了母亲去放。
正坐下来休息时,忽见尚步亭和尚灏走来,便蹑手蹑脚地跟过去,想要蒙住尚灏的眼睛,刚走到近前,忽听得尚步亭发出一声感叹,对着滚滚的灵河水,朗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丁牧云便愣了,心道刍狗?什么是刍狗?
等她回过神来时,尚步亭和尚灏已经转过身来。
丁牧云仰起头,一脸天真地问道:“尚伯伯,你刚刚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刍狗?”
尚步亭微微一笑,牵着尚灏的手轻轻握了握,说道:“去吧,你给她讲讲。”
尚灏一派老诚的口气道:“父亲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地不以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圣人不以情感用事,对百姓一视同仁。天地不言仁,滋养万物,不求万物的回报;圣人不言仁,为百姓做事,不求百姓的回报……”
傅语冰倒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