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灏这次死皮赖脸跟上傅娇,被广平王骂了好几次。
但他不听。
他怕啊!
怕翠微湖的水鬼,怕莫名其妙的阴桃,只有和傅娇这位神通广大的姑奶奶在一起,他心里才踏实。
赵灏抱着软绵绵的被子,正准备美美睡一觉,突然觉得周遭空气刺骨的寒冷。
“快入秋了,明天得添件衣服了。”
赵灏嘀咕了一句。
夜已深沉。
房中烛火未灭,也不知哪儿来的风,将其吹得摇摇晃晃。墙壁上映出床帐虚影,朦朦胧胧的透着诡谲。
赵灏心下毛毛的,默默把露在外面的脚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一条蚕蛹。
不能自己吓自己。
傅娇就在他隔壁房间,有她在,哪会有什么魑魅魍魉呢!
思及此,赵灏长舒一口气。
岂料一口气还没呼完,屋中忽然传来低低的戏曲声,像从窗外飘来,又似乎在地底吟哦:“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贱妾何聊生……”
“何聊生……”
最后三个字,几乎贴近了赵灏耳畔,冰冷阴寒的气息,令赵灏浑身血液凝固,“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与那张惨白的面孔鼻尖贴着鼻尖。
女鬼拨开湿漉漉的长发,满布血丝的眼球微微转动,裂到耳朵根的嘴角勾起,流出汩汩的血。
赵灏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充满恐惧,整个人像掉在冰窟里,脑子乱成一桶浆糊。这是他此生最可怕的时候,每一瞬间的时间流逝,都仿佛一把铁锤在他的心上敲击了一下,缓慢而煎熬。
这是比面对水鬼小芙还要可怕的感觉。
他知道,面前的女鬼稍微勾动一下手指,他的灵魂身体都会被她撕裂。
然而,没有意料中的疼痛。
赵灏从女鬼可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痛苦,女鬼竟然轻柔地将头靠进了他的胸膛,哀怨地说:“宋郎,你让妾身,找得好苦……好苦……”
“宋郎,你可知,这五百年,我是怎样过的吗?”
“宋郎,宋郎。”
赵灏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点神智,他咽了咽唾沫,欲哭无泪:“五百年?您老人家是不是认错人了?”
雁姬失神。
她低低呢喃:“你是他,也不是他。五百年的誓言你早就忘了,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的……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人。”
雁姬阴森沙哑的嗓音带着无尽哀愁,她攀上赵灏僵硬的脖颈,血淋淋的嘴唇在他脸侧游走,“宋郎,我真的很想你。”赵灏还没跟女子这般亲昵过,他手足无措,怀中女鬼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声音也狂躁尖锐起来,“我想杀了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让你永世不入轮回,也尝尝我五百年受过的苦楚!”
屋中阴风怒号。
“负心薄幸之人!拿命来!”
雁姬长发飞舞,僵硬的脸四分五裂,鲜血迸溅,张开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殷红的鬼爪朝赵灏抓去。
这一刻,怕死的赵灏终于仰头大喊:“姑奶奶——”
话音甫落,窗缝中一道金光如闪电阻挡了雁姬的利爪,“叮”的一声脆响,十指锋利的长甲被金光齐刷刷切断。
赵灏屁滚尿流地跌下床铺,定睛一看,才看清那金光是一张薄薄的绛符。
少顷,女子娇俏的嗓音从门外传来:“鬼奴才,别得寸进尺。”
“此宋郎非彼宋郎。”
“我让你当鬼奴才,不是让你给我添麻烦的。”
傅娇此行为了收集功德。
她告知雁姬,宋郎的转世乃赵灏,这便是“因”;倘若赵灏被雁姬害死,罪孽的“果”就要她傅娇来承受。
雁姬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鬼,执念难消的厉鬼,看见转世的宋郎到底是沉不住心中积压的怒气。
屋里阴气弥漫,鬼气森森。
傅娇扫了雁姬,倒也是明白纵横捭阖之术,给了一巴掌再给她一颗甜枣:“我知道你的执念是和宋郎殉情,觉得五百年的他辜负了。但是你刚才的行为,不是‘殉情’,是‘害命’,下了地府有你的苦头。”
“想要得偿所愿又躲开鬼差审问,其实有一个办法。”
“如果他——”傅娇指着旁边傻掉的赵灏,“愿意主动与你殉情,这一切就迎刃而解。”
雁姬心念微动。
如此,五百年的执念就能消弥。
她没有瞳孔的眼球,直愣愣地望着赵灏。
赵灏寒毛直竖,跳起来躲在傅娇身后:“神经啊?让我和女鬼殉情?本世子又不是疯了!”他用胳膊肘狂捅傅娇,“快!姑奶奶,给我保命的东西!我怕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