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芷尧抵达京城后,高闻溪便开始早出晚归,高闻雁几次想问他关于惠源郡的事都没能成功。
高闻雁那日去了小周曾待过的酒楼,打点了不少钱,才终于问到一个对小周有印象的老仆。
那老仆说,小周初来风雨楼当厨子,据说是欠了一屁股债,签了卖身契进来的。他对厨艺一窍不通,但贵在刻苦,硬是跟着掌厨的一点一点练出来了。
高闻雁问起他家人,听说他家境贫困,家中长辈只余一个老母,听说还是个盲的。
小周是家中长子,底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靠他在养活。
后来一日,小周突然便离开了风雨楼,连告别亦没有,举家从株阴消失了。
“掌厨的气了好久咧。”
高闻雁问起风雨楼的主人,那老仆摆摆手,说这风雨楼已经在株阴好多年了,比他年纪都大,那主人换来换去的,谁也不知道现任是谁。
于是高闻雁便在风雨楼待了一天,这里转转,那里瞧瞧,直到她看见了一幅画。
虽然她不懂画,可跟着高闻庭耳濡目染,到底还是识得几个名家的。
温老先生以画马出名,其笔下的马构图精妙、气势恢弘,自温老先生过世后,他的真迹更是千金难求。
而那风雨楼包厢里挂着的,分明温老先生的真迹!
最爱万马奔腾图,又能拥有温老先生真迹的,稍一打听,便知道是谁了。
惠源郡太守,张新宏。
于是高闻雁一回到普灵寺,便传信给高闻溪,令他寻理由向张太守递个拜帖,她要亲自上门拜访。
然而,连楚序都从济州回来了,拜帖却迟迟没有回音,等得张闻雁很是着急。
本想着今日一定要找高闻溪问问进度,碧喜却说有人“应约而来”。
这是教楚盈骑射的独有暗号,楚序一回来,她这半吊子先生又要重新上岗了。
依旧是那废弃校场,依旧只有楚序一人。
出门时分明晴空万里,此时却乌云笼罩,随时要下一场雨来。
高闻雁不甚在意,这种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辛苦女郎。”
楚序掏出帕子,递与她。
高闻雁恍然想起,上次借用他的帕子还府里,不知碧喜收去了哪里。
“丞相今日也来啦?”
“嗯,今日得闲。”
“丞相济州一行可还顺利?”
楚序但笑不语,只给她倒了杯绿茶,又撵了棵荔枝递给她。
高闻雁心领神会,看来不太顺利。
她不懂品茗,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权当解渴了。
“怎这时候还有荔枝?”
荔枝一般在端午前后盛收,这都六月末了,实属罕见。
“今年大多晚熟,这是新上贡的挂绿,你且尝尝。”
挂绿乃荔枝中的珍品,唯有王公贵族可品尝,将军府自是不差这个,然而眼前这小盘挂绿,圆润饱满,一看便稀有的很,无怪是贡品。
琉璃盏内还放了些冰块,已有些许融化。
高闻雁衡量着这挂绿的价值,迟迟未动,楚序以为她是不愿污了手,于是抖抖袖口,捡了颗最大的剥了起来。
当荔枝被剥好,送到她面前时,高闻雁还有些许的怔然。
晶莹剔透的是荔枝,白净无暇的则是他的手。
冰冰凉凉的口感,恰到好处的甜味,果真令人回味无穷。
高闻雁是喜食荔枝的,往年,府中的荔枝多数是入了她的口,非得吃到上火了才肯停下。然而这么可口的挂绿,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总不能真让丞相给自己剥荔枝吧。
于是高闻雁也抓了一颗,岂料一指甲下去,汁水便溅了两人一脸。
楚序笑着摇摇头,从她手中接过荔枝,道:“女郎还是等着吃吧。”
说完又吩咐知行取些水来,好让高闻雁净手。
高闻雁大赧,略尴尬地笑了笑,拿过茶壶便要替他倒茶,倒不至于显得像个甩手掌柜。
谈话间,大雨已经落下。
知行仍没回来,一时间只剩下两人,对着一案几、一壶茶,安静得只有雨声仍在流转。
上一次下雨时,他们仍在去普灵寺的路上,高闻雁一心都扑在守卫上。
如今乍一放松下来,她一时不免看得入了神,忽然想起前世父兄被斩的那日,也是这般大雨。
她抬手接雨,感受到的是和前世一样的冰凉,然而这是两场不同的雨。
楚序终于剥完所有荔枝,抬眼看去,只觉那背影多了几分凄然。
“听闻女郎因护卫有功,前两日受了不少奖赏。”
“嗯。”她笑得略微嘲讽,“赏了好些金银珠宝、丝绸锦缎。”
宣读圣旨时,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