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不虑前事之失….”
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学正一板一眼的捧读,雨点滴滴答答地拍打着窗外的芭蕉叶,有规律的声音在这个春末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
坐在靠后位置窗边的陆丰年正费力地支着下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几乎磕在面前的小几上。
“复循覆车之轨…..咳咳”
学正瞥了一眼终于支撑不住将头埋进几面上乱糟糟书页里的陆丰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咳..义衷,对此句可有感悟啊?”
课堂上蓦地静了下来,昏昏欲睡的、看小书的都被这热闹吸引了注意抬起头来,陆丰年仍旧与周公打得火热,口水横流几欲将书页打湿。
跪坐于他右后侧的书童闻言忙打起精神,轻扯了扯主子的衣角唤道:
“二爷…快醒醒二爷”
然而那书童越是急迫,这陆丰年越像是睡在自家大床上一般,不耐烦地挥开了书童扯着他衣角的手,嘴里还似梦呓般嘟囔着:
“正初别闹….等爷睡醒了…醒了就来疼你啊….急什么….”
此话一出,虽然学正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淫词,但他周遭的几个同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登时便哄笑出声,
座位稍远的几人也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那书童正初更是脸红似火烧一般,加大了拉扯陆丰年的力度:
“二爷快醒醒啊,学正要罚戒尺打手板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将人劈得瞬间清醒,陆丰年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眼神还迷茫着嘴里却如条件反射般向着学正求饶:
“学正饶了学生吧,学生再也不敢了”
这次的声朗字清,怕是不仅同窗听见,连廊下正快步向着这边走来的宋晚昭也听得一清二楚,连带着后面满堂哄笑也尽听了去,宋晚昭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咳…陆丰年!”学正尴尬地捋了捋白胡子,连小字也不叫了,放开了声音直呼大名训斥“你这是成何体统?”
见陆丰年仍旧是不太清醒的模样,学正更是怒意横生,执起案上的戒尺便重重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吓得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倏地站起身来做恭敬状。
学正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训斥,只问道:
“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如何理解,若你今日答得上来便坐下,若答不上来为师可要罚戒尺打手板了”
陆丰年闻言捏了捏满是软肉的手心,吓得直冒冷汗。
学正的那一手戒尺整个国子监无人不闻风丧胆,前日李家的三子被罚了十个手板,然而将将打到第五个时那手就已经又红又肿不成样子了,李家三子不住求饶说左手再打不得了,要打就打右手吧,只是这样就没法罚抄,更要许多日都无法握笔了,学正听了既没继续打左手也没有替换去打右手,而是将他左手腕的袖子挽起,露出了白/嫩的胳膊内侧的软肉,狠狠抽了下去,那皮肉登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红印子,直痛得那李家三子几欲晕过去。
想起那日的惨状陆丰年更是怕得肝儿颤,然而且不说这两句如何理解,他甚至都未能分辨这“不虑”是哪个“不绿”,这“轨”又是什么“鬼”,直急得他抓耳挠腮,挤眉弄眼地给周遭几个狐朋狗友使眼色示意他们小声儿给自己提醒。
从廊下到崇志堂这边距离虽然不远,却有一段没有屋檐遮挡的小路,此时若从陆丰年身侧的窗子望出去,便能看见不远处的廊下站着一青衫少年
那人衣衫不甚华丽却洗得很干净,纤尘不染的样子竟令他有了几分谪仙的意味,然而此时这“谪仙”却被廊外丝丝雨珠难住了,
只见他伸出手去廊外似是想要试探雨落得如何急,从青纱织就的宽大袖口处探出的藕臂很快落上雨水,雨丝有些凉,激得他抖了一下便匆忙收回手。
“这句..这句的意思是..”
陆丰年抓耳挠腮支吾着四处张望的时候正巧望向窗外看到了宋晚昭这边的光景,登时什么“不绿”也忘了,戒尺打手板也抛诸脑后,只记得那匆匆一瞥的皓腕白得近乎刺目。
等回过神再想去看那人面容时,却见那人已一手撩起袍角,一手伸掌挡在额头上方,加快脚步朝着这边小跑而来,瞧着人越来越近,陆丰年想如果这个人凑近了一定能闻到竹叶味儿吧。
“…”
坐在堂前的学正并不知晓窗外发生了什么,急切的雨声将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也掩了去,
只瞧见那陆丰年原本还如猴子般左顾右盼做思考状,此时却像是中了什么妖法一般定在了原地,目光也似黏在了窗外,
叹息一声,学正刚准备执起戒尺教训这不可雕的朽木一顿,却见陆丰年旁边的窗外闪过一抹青绿色的人影。
那人路过窗子并未停下,而是行至门边才站定,
陆丰年探头出去望向门边,就见着那人拢了拢因小跑而有些散乱的衣襟,白皙且骨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