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已经是后半夜了,连绵的细雨忽然停了,像是在宣告着今夜的乱局告一段落。
雨止,雾起。
江风渔火,嘉陵江上生起如同纱帐般的雾气,将整座山城裹了又裹,给遍体鳞伤的城池细心包扎。
城中的大火已经熄灭了,只依稀残留着点点朦胧的橙红色灰烬,像是沉眠的繁星。
不管纷乱与否,总有人在高楼大厦中高枕无忧。
渝州府衙,后园内。
众士兵像蚂蚁一样趴伏在地上,细心打扫着战后的疮痍,而破落的观景台上,已然又摆起了奢靡的庆功宴。
曹公公与西川督军汝千江、巡抚、知府等高级官员坐在席上,来客还有以裴仙玉为首的十余名演神者,众人脸上都挂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曹公公率先开口,“这老天爷倒也真抬举咱们,之前有个亭子遮风挡雨时,它便零星掉些雨点儿给咱们助兴。现在亭子没了,这雨便及时停了。”
渝州知府笑道:“当今陛下乃是天子,今日咱们能逢凶化吉,定然是陛下在幕后施法,保佑咱们平安呢。”
汝千江颔首道:“陛下保佑不假,但我看啊,还是曹公公神机妙算……巡抚大人还有卢大人不知道,刚才可真把我老汝给吓坏了,又是神人,又是反贼的,真叫人自顾不暇。可谁能想到,这都是曹公公设下的妙计,一石二鸟。不仅将那些作乱的神人全部擒拿,还将潜藏在城中的反贼全激了出来,被我们全部绞杀!这下好了,渝州城彻底太平无事!”
“咱家也不敢贪功,这次能成事,还要多亏了裴姑娘。”曹公公摆手道:“若无裴姑娘,我等可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裴仙玉笑了笑,举杯道:“曹公公谬赞了,小女子之前多有得罪,自罚一杯,向诸位大人赔罪。”
裴仙玉生得清丽,但眉眼间又带着一股别样的妖娆,身上更散发着不同凡俗的气质,一颦一笑,已让汝千江等人神魂颠倒。
此刻她主动饮酒,众人更是立刻举杯应和。
“裴姑娘女中豪杰!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一声,我汝某万死不辞啊!”
“我大明得裴姑娘此等女中豪杰,真乃一大幸事,来,我等也敬姑娘一杯!”
巡抚等人笑得合不拢嘴,握杯的手都在打哆嗦。
曹公公见众人表现,心下鄙夷又轻蔑。
这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走上了观景台,停在他身旁,低声道:“敖三爷送来拜帖,说要求见。”
“哦?”曹公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敖三爷亲自上门,这是多大的面子,传话下去,咱家与诸位大人,就在这后园中等他共饮!”
卢知府双眼微亮,诧异道:“这老敖,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不知道多少次这张老脸邀他一聚,他都不愿赏光,还是曹公公的面子大啊,竟能让他主动上门拜见,下官佩服!佩服!”
“哼!”
汝千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重重放下酒杯。
“这敖三算什么东西!之前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不过来帮忙,作壁上观,见火灭了,又来献媚!这等两面三刀的江湖中人,竟在渝州城此兵家必争之地拥有如此大的势力,若他来日咬上咱们一口,那咱们可吃不消啊!”
一言出,令酒桌的气氛立刻冷却下来。
巡抚与卢知府都面色铁青,闭口不言。
这敖三爷在渝州城的功夫,可比他们当官的时间还要久,这些年他们不知道拿了袍哥会多少好处,若得罪了这财神爷那还了得?
曹公公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清楚,现在掌管袍哥会的敖三爷并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敖三爷。
说实话,在这次亲自来渝州前,他也不知道这个情况。
后来还是韩本夫妻,特意来巴结他,主动泄露了内幕。
若非如此,他还真不放心,将之前擒获的那些演神者,关押在敖府之中。
“汝督军,你的话可有些过分了,现在渝州城外,除了几十万的叛军,还有数千余名演神者在虎视眈眈呢。在这节骨眼儿上,咱们可千万不能内斗啊。”
听曹公公语气严肃,汝千江意识到自己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赶忙认错,“末将是个粗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还望公公见谅。”
曹公公微笑道:“督军言重了,守护西川的重担是你挑着大头,自然要比我们这些俗人看得细致一些。”
“多谢公公体谅,末将敬公公一杯。”
汝千江刚要举杯,就听有人在园入口处吆喝道:“有请袍哥会总把头敖三爷!”
众人闻声,齐刷刷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同向台下望去。
……
虎腹图中。
陈厌等十一人正坐在山路上,小也被带来了,此刻正自己一人在山野间玩耍,将她留在敖府,陈厌不放心。
这时,一年轻女子起身走到陈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