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轻语呼吸一滞,猛地从桌上惊醒。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这里……分明是六年前将军府的样子!
“我……在做梦吗?”
她立刻跑到铜镜前,眼前的妇人雍容尔雅,珠围翠绕。
没有一丝病气。
冉轻语死死地盯着镜中的人,呼吸有一瞬间骤停。
她猛地冲到桌前,翻开桌子上摆放着的将军府的账本。
文和一七年五月。
冉轻语心跳如鼓,耳边隆隆作响。
“啪——”
铜镜被她不小心碰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夫人?”
屋内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丫鬟,唤了几声无果,丫鬟小心翼翼推开房门,看到了站在梳妆台前发愣的冉轻语。
“夫人,您没事吧?”
冉轻语看着面前的夏禾,稚嫩的、活生生的。
她还记得当初赶对方离开时,对方跪在自己面前的凄声哭泣时的面容。
那次,也是她们主仆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熟悉的感觉无声包裹着冉轻语,冉轻语鼻尖发酸,一时不忍出声打破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她怕,这只是一场濒死时的梦境。
“哐啷——”
门外一阵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就是一阵骂骂咧咧的
声音。
“哎呦!谁在这放的水缸,差点摔死姑奶奶我!”
冉轻语的心立刻一紧,这个声音是……
只见院子里,一名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正抖了抖被溅湿的衣袍,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当抬头看到冉轻语时,口中的狗尾巴草瞬间掉到了地上。
“少年”立刻垂下眼睛,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娘。”
这是她的二丫头,她的风儿啊……
她还记得自己葬身火海前,二丫头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抱歉,娘,我要走在您前面了。”
那时她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住穆清风的手,却被人强势拉开。
茫茫火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丫头被扔进去,无能为力。
流放的犯人,又感染了瘟疫,没有丝毫被拯救的价值。
冉轻语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有些贪婪地看着面前的人。
半天没有等到呵斥声传来,穆清风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
看到冉轻语并不算太好的脸色,她心中一咯噔。
完了!娘不会想着要怎么打死她吧!
“……娘?”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却看到了冉轻语泛红的眼角。
穆清风一愣,心
中一慌。
“娘,您怎么哭了啊?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翻墙了,您别哭……”
自前线传来父亲战死一事之后,她娘硬是一人独自撑起了将军府,那时,穆清风也从未见她流下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娘为何会哭?
穆清风满脑子都是府中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时也有些悔恨自己干嘛要喝酒。
父亲才过世没多久,就让娘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娘对她一定失望透顶了!
她小心翼翼拉了拉冉轻语的袖子,轻轻唤了一声:“娘,您究竟怎么了?”
冉轻语随意抹去眼角的泪珠,看着面前的二姑娘,心中一软。
还好,上天给了她补救的机会。
正想着,冉轻语鼻尖就传来一股浓烈的酒味。
她温和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是了,这个时候,正是二姑娘常常女扮男装,和外面的狐朋狗友招摇过市,自甘堕落的时候。
那时她一心想着如何支撑起将军府,不忍对穆清风冷脸,所以孩子们想做什么,她都顺着对方。
可如今,不一样了。
冉轻语深深地看了穆清风一眼,声音还夹杂着细微的冷意,“还知道回来?”
“娘,这里是我
家,我当然知道回来。”
穆清风看出冉轻语是真的生气了,辩解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头垂了下去,手却紧紧抓着冉轻语的衣角。
看着那白净的指尖,冉轻语闭了闭眼,最终狠下心来,厉声道:“你一个姑娘家,整日和那群人混在一块,像什么样子!”
穆清风身子一抖,拽着冉轻语的衣服就开始撒娇,“娘~我就是心中不痛快,想出去玩玩而已,您放心,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闻言,冉轻语的心又跟着一抽。
穆清风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穆钦一死,对她的打击可谓不小。
前世,也是她的疏忽,没能考虑到女儿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