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画的?”温韶华的脸色从看到画的那一刻起就有些不稳定,像是绷紧的弦,忽然被人拨了一下,发出久违的震颤。
温汐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嗯”了声。
温韶华也不过随口一问。
亲自盯着她画了这么多年的画,是不是她亲手画的,温韶华自认还是看得出来的,何况方柠也说了,她上午的确是在东湖写生。
这幅画与以往的差别其实也不算大,刻板的构图、灰暗的色彩,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多了一层意境,随心所欲的意境。
画画原本就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情,而一向拘谨的温汐,最欠缺的莫过于此。
面对今天突如其来的变化,温韶华把它理解为“开窍”。
或许正是自己长年累月坚持不懈的调教,终于让量变引发了质变。
大约真是太久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温韶华沉浸在升华的幻境里,一时有些忘乎所以。
忽而看向厨房,一脸的慈母心肠:“陈姨,再加一道小汐最喜欢的荔枝肉。”
话音刚落,陈姨的面色却是一白,下意识看向呆站着的温汐。
凭谁都看得出温韶华现在兴致很高,也没谁敢打断这难得松弛的氛围,温汐愣过一秒,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
陈姨:“……好的,太太。”
饭菜上桌。
荔枝肉摆在温汐的正前方。
她一贯恪守饭桌礼仪,不挑食,也不贪食,这会儿却一块又一块地夹着荔枝肉。
一副如她所愿,非常爱吃的样子。
温韶华结束用餐,罕见的没有直接离席,而是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静默注视着温汐闷声清盘。
直到她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块肉,温韶华才终于满意,放话下午的时间可以让她自由支配。
“谢谢妈妈。”温汐起身离开餐桌,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平静地回到三楼,却还是没能忍住走完最后几步,拔步冲进了卫生间。
甜腻中带酸的肉味自胃部上涌,没顶的恶心感垂直贯穿神经,又像个炮弹一样瞬间炸遍全身。
她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像是要把整个胃吐出来似的,抱着马桶吐到眼前昏黑,两颊落满生理性泪水,整顿饭都付之一炬后,干呕都还是止不住。
“那画不是你画的吧?”方柠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审视她:“你也根本不喜欢吃荔枝肉。”
温汐勉力撑着马桶起身,在盥洗台前抽了两张纸巾,由衷地喟叹:“还是你了解我。”
她惨白的脸上写满了虚脱,却还有心思泛起些许微笑:“既然都知道,刚刚怎么不告发我呢?”
“你当我傻吗?”方柠对这副模样嫌恶至极:“但凡有证据,你以为我会包庇你?”
“哦。”温汐淡笑着表示遗憾:“那就辛苦你,下次再细心一点了。”
“……”方柠沉着脸,静默地与镜前的虚伪假面交火,半晌才咬牙撂话:“温汐,说谎是没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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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汐缓了一会儿后,就出门去了文印店。
从初中那会儿起,她少有的空闲几乎都待在这儿,多数时候闷在角落里研究自己的事,偶尔帮忙打印一些文件或检修机器故障。
相安无事地度过一下午,新的一周就又开始了。
温汐随着人流来到操场,愈发小心地藏匿在队伍里,刚刚因为今天的旗手依然没有某人而松了口气,就见教导主任身边跟着个清薄落拓的身影。
懒洋洋的迈向主席台,自然垂落的手里拿着张检讨。
长风一吹,纸页翻飞。
“卧艹,白纸?!”前排议论声里的震惊压都压不住:“怪不得老李脸这么黑,声哥这波属实是有点嚣张了啊!”
“这你确实是误会老李了,他那脸天生就黑。”
“不一样,今天确实是忒黑了点……”
“不就上回竞赛的事嘛,这都过去多久了,老李是不是年纪大了?心里素质真是越来越差了。”
“板上钉钉的一等奖变成三等奖,白白让隔壁一中捡了便宜,换你你气不气?”
“啊?佟思媛只拿了三等奖啊?”
“对啊!昨天刚出的成绩,气得老李一早就蹲在校门口,见着人就给逮来念检讨了。”
“直接来念检讨?这他妈谁来得及写?”
“所以嘛,能抽空撕张白纸来,都说明他很尊重老李了。”
“……可问题是,他一会儿念啥?”
温汐听着这些议论,忽然也萌生了点好奇,他那样一个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占着观察力细微就随意揣摩别人心思的人,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会不会也表露出一点难堪?
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主席台时,那人正接过麦克风,不期然地抬头看向台下,半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