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兰野看起来不太像个高中生。
和李润声这种吊儿郎当不干正经事的不太一样,他成绩很好,也不像学校外头那些奇装异服的小混混,三根头毛一根黄一根灰、还有一根贴着脑门吹,闻兰野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干净。
干净到不像真实地活着,更像摆在橱窗里的玩偶,和所有人之间都隔有一层透明的隔阂。
李润声迄今为止只听见闻兰野开过三次口。
第一次是开学报道,她旁边的桌位空着久没人过来,当时李润声想着不好,这个班级恐怕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忽然一只冷白的手出现在她视野里。
对方修长的五指微微分开,掌腹搭在椅背上,问:“这位置有人吗?”
李润声抬头,愣了。
“没有。”她说。
于是闻兰野在她一旁坐下,成为她转学后的第一个同桌。
第二次是在开学一个礼拜后,老师要根据身高调换座位,给闻兰野指了个靠窗的位置,问他可以不可以,闻兰野“嗯”了一声,李润声的白天鹅同桌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眼下,就是第三次。
李润声抬着高高肿起的脚,听见闻兰野说:“老师,我胃不舒服,想去医务室休息。”
胃不舒服,那必然是饿的,李润声从没见他吃过早餐。
宋老师也和李润声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拉开办公桌抽屉,翻找出两粒糖果给闻兰野递过去,“是不是没吃早餐?高三学习紧张,你多注意身体。上午的课就别上了,去医务室看看。”
闻兰野接了糖果,说谢谢。
擦肩而过的时候,李润声脚下没站稳,晃了一下。
闻兰野侧目看过来,李润声连忙歪回去,扶着墙壁说:“不好意思,腿崴了。”
“李润声。”宋老师叫她。
李润声忙不迭回头,“哎”了声,“在呢,宋老师。”
宋老师递来两粒糖果,目光闪烁,“你也去医务室休息吧,不用上课了。”
李润声听话地把糖接过来:“谢谢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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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医务室离教学楼有段距离,四肢健全地走过去得五分钟。
瘸了一条腿,走路全靠蹦,李润声骁勇的步速大不如从前,和闻兰野前后出门,不一会儿就落下几十米远。
李润声一边扶墙蹦行,一边智能解读,同样是不用上课,宋老师要表达的意思显然不同。闻兰野是成绩太好不用上,而她是成绩太差上了也没用。
这么说似乎有些太残忍,但她真实地觉得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为好,这样可以剩下许多没必要的苦恼与麻烦。
到了医务室所在的四楼,李润声没和闻兰野打招呼,也没推门进去,而是坐在外头靠墙的一排小蓝椅上揉着腿,闭眼悠悠打盹。
长廊外墙上挂着油绿的小藤叶,风从爬墙虎间钻过钻过,叶声簌簌,让人懒得很自在。
迷迷糊糊的,李润声听见了低低的咳嗽声。
她在半梦半醒间皱着眉头想,大爷的,哪个人渣躲医务室附近抽烟,缺不缺德。
但那咳嗽声过于频繁,如果真是个老烟民恐怕肺部都该漏成陈年老抹布了。李润声隐约觉得不对,睁眼竖耳一听,发现声音来自医务室。
搭上门把手时李润声有点犹豫。
她闻到了空气中有香烟的味道,在网吧待久了她对乱七八糟的气味很敏感,烟味尤甚。
要是闻兰野真在里头抽烟,她到底是该进还是不该进,万一被撞破干坏事,他大概会生气吧?
闻兰野生气……
李润声幻想了一下,什么也没幻想出来,她对闻兰野的了解和对数学导数题的理解没差。
“嗒”的一声,她还是拧开了把手。
门推开,里头有两张床,床之间的隔帘没有拉上。
窗户是开着的,一个没穿校服的学生站在窗边,正慌忙把烟往裤兜里塞。
李润声对着这张陌生面孔疑惑地问:“闻兰野呢?”
对方见她上身穿着校服外套,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说:“走了!”
“什么时候?”她怎么没见着,难道睡得太熟了?不应该啊。
对方翻了个白眼,揣着兜走过来气凶凶地撞开她,“神经病,吓老子一跳!”
平白无故被骂,李润声没生气,因为她得了一个没人的医务室。
虽说烟味重了点,但床总比椅子舒服。
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放到床头,揉了揉头发,穿着短薄的灰色T恤躺倒,柔软的枕头瞬时把她的魂吸走了一半。
大概只过去一分钟,困意潮水般涌上来,迅速将她拖拽入睡梦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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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润声不太喜欢用“困苦”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要想每年能按时拿到贫困补助,就必须得在纸上卖卖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