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就这么大,只要她还想待在这个城市,就不可能离家太远。
她查了最近从武汉到这边的高铁票,有一张早上七点十分上车下午一点多到的,她看向黄鹤云,“我们需不需要先去高铁站,再从高铁站回家啊?”
“不用这么麻烦,下午三点我陪你从家走,就跟你家里人说你先到男朋友家坐了一会儿。”他说道。
李拾月没点头,也没摇头。
黄鹤云看她一直盯着手机,又改口道:“没事,你要是害怕被看出来,咱们就先去高铁站,哪怕是先从这边到武汉,再从武汉回来都行,你决定,我掏钱。”
“不是。”她抬头,又说了一遍,“不是。”
“嗯?”黄鹤云轻声疑道。
他比她高一些,比她壮一些,伸手能把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他说话总是很温柔,像她小说里的男主角,她忍不住靠在他身上,就像美梦里公主和王子的生活成了真。
她梦里有很多童话故事,但是她不敢讲出来,怕别人说她幼稚。
“怎么哭了?”黄鹤云一手揽住她,一手抽纸帮她擦眼泪,“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没什么,就是想哭了。”
“挺好的,经常哭的人应该不容易得干眼症,好事。”他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你看我的眼睛,有时候不睡觉眼睛就特别干,就是因为我老不哭,我特别羡慕你,想哭就能哭出来。”
“噗嗤!”她笑出声来,“你怎么什么都能夸啊,感觉你适合去当幼教。”
“是吧,我也觉得,这就叫天赋。”他骄傲道。
她枕在他颈窝,说道:“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我们家的事,我怕你没有心理准备,到时候吓着。”
“没事,男孩子多吓吓好。”他笑道,“你说。”
“其实还好,就是家里人比较多。”她有气无力地道,思索半晌,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八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当时我妹妹大概半岁多,我妈当时分走了我们家的房,我爸分走了车,然后……是不是太琐碎了,我挑重点讲。”
“没事,你想说就说,我听着。”
她是想说的,“然后我爸带我到出租房,我妈不要我们,那会儿我妹太小了,我爸工作又忙,就把我妹妹放到我奶奶那边,我爸是铁了心非要找个女人结婚搭伙过日子,但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那段时间几乎是隔一年就换一个,一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才稳定下来,和我现在家里这个阿姨结了婚。我妈妈那边就比较顺当,和她的出轨对象结了婚,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给我生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嗯。”黄鹤云听得很认真。
她声音有些哽咽,她觉得这些其实都是一些寻常事,不敢再往下说,她害怕黄鹤云觉得她矫情,为了这些事有什么好伤心的,有什么好哽咽的,比她更苦更难的大有人在,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不值当的事情生气。
她有什么苦的,她的后妈又没有虐待她,她的爸爸又不是不认她,她又不是孑然一身没有血缘至亲,是她自己不能接受新成员,是她自己不能和自己的血缘至亲相处融洽,是她自己接受不了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有什么苦的,这世上活不下去无父无母的都有,还有人贷款上大学呢,她为什么要伤心。
黄鹤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在她哭的时候扯一张纸帮她擦眼泪。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低头,“那些鸡零狗碎,那些我到现在也不能明白的大人的话,那些普通到让人觉得犯困的生活,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也忘了是哪一天,我坐在屋子里,突然就想把房间上贴的福字撕了,突然就想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抖搂的地上,我想听玻璃摔碎的声音,我想看镜子的裂痕,我想看到衣裳被剪得破碎不堪。我突然就不怕挨打了,我突然就不怕那些莫名的骂声了,我激动,我痛苦,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发泄出来,我想看着屋子里的一切破败。我想要大喊大叫,我想要撕心裂肺地吼出来,吼到脑袋都缺氧。我又想要安静,任何的声音都让我感到抓狂,客厅里隐约的电视声音,他们说话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走动的声音,一切杂乱的声音都让我心慌意乱,都让我想要发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如果在睡觉前发了一条消息,我每过五分钟就要起来检查一下,我总是在想我是不是发错了,我五分钟前明明检查过了,我不确定,我还是要再检查一遍。我发给别人的消息,超过一分钟没回,我就觉得是我说错话了,我就想撤回,我就害怕到心慌,一整天都在想这句话。我擦黑板时不小心漏擦了一个字,我会在那里想一上午,老师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敷衍的人。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我躺在床上,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一个放杯子的声音,能让我抓狂一个小时。”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给杨柠檬说过,因为杨柠檬曾亲眼见证过,可她从没觉得她是个疯子,她的高中舍友也没有,她的大学舍友也没有。
她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