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新来了一个神仙似的妹妹,宝玉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躺在床上感慨老天不知有多少钟灵毓秀,生出林妹妹这般的人物来。翻来覆去直闹到二更方缓缓闭眼,模糊着眯了一会儿,天将明时就哧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单衣溜出房去。
“嗳哟,宝二爷,您怎的这会子就起来了?”院里扫洒的小丫头见他只披着一件单衣跑出来,惊道。
宝玉“嘘”了一声,颠儿颠儿往东厢林家两姐妹住的房间跑去。
这边,黛□□母王嬷嬷早已起来,吩咐两个掌管盥沐的小丫头先去厨房提水,预备着姑娘们洗漱。贾家姑娘通常辰初便要到贾母处定省,亲家老太太虽悯恤两个姑娘劳累免了晨省,但也不好晚旁人太多。
早晨温度低,王嬷嬷搓了搓手,正准备去查看姐儿们的钗裙,就见游廊转角拐出一个单薄的公子哥儿,不是贾府金尊玉贵的宝二爷是谁?
“嬷嬷,林妹妹起了么?”宝玉三两步走过来,巴巴的问。
“还没呢,哥儿怎么起得这么早?”王嬷嬷提着灯凑近,就见他小脸冻得通红,嗳哟一声唬得不行,赶紧将他推到耳房拣了件自己还未上身的干净袄服把他包住,“作病了可了不得,我送哥儿回去罢,现下不过卯初二刻,你姐姐妹妹两个还早呢。”
宝玉面色讪讪,由于和王嬷嬷不熟,又不好意思撒娇卖痴赖在这里不走,只得被她一把抱起来送回正房。
刚回房迎面就撞上找来的袭人:“我的小爷,你又跑哪里去了,衣服也没穿好。”
见这光景就知道宝玉一大早跑去找念叨了一晚的“林妹妹”了,袭人取下王嬷嬷的衣服,“我们家这位爷就爱想一出是一出,叫嬷嬷笑话了。”
王嬷嬷呵呵笑了笑,说了几句话便赶着回去做事。袭人将宝玉塞到被中,见碧纱橱外李嬷嬷睡得沉,压低声音道:“要我说你又是何苦,你林妹妹又不走,白日里是见不着怎的?偏急这会子。”
宝玉将脑壳埋到枕中不听。
“再眯一会儿罢。”袭人打着哈欠,服侍他睡下后也歪在床尾睡着了。
外面李嬷嬷打着呼噜,宝玉横竖睡不着,烦躁的扭着,数着自鸣钟“咯哒咯哒”的钟摆声,估摸着卯正时分后噌的坐起身来。见袭人睡得香,轻声唤麝月伺候他三两下穿好衣服,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就着急忙慌的趿拉着鞋往东厢跑去。
此时雪雁和黛玉已经醒了,雪雁磨蹭着不想起床,拉着黛玉赖床呢。王嬷嬷远远的瞧见宝玉又往这边走来,嘴角一抽,迎上去将他拦住:“哥儿,你林姐姐林妹妹已醒了,正要起呢,等会儿就去找你玩。哥儿还未梳洗罢?快回去吧,李姐姐寻你了。”
听说少时就能见着林妹妹了,宝玉眉开眼笑,一步三回头:“我稍后就来哦。”
王嬷嬷:“嗯嗯。”
宝玉慢吞吞的往回走,经过侧边下房,就见晴雯并鹦哥正在台前倒水准备梳洗,宝玉凑到准备净面的晴雯旁边:“好姐姐,正好呢,我顺势在这里洗了罢,省得回去费事。”
晴雯瞥了他一眼:“大清早的跑来跑去,你也不嫌忙。”
宝玉嘻嘻笑,拿晴雯的香皂洗脸,用青盐漱口,又用她的手巾擦了脸。摸摸毛躁的头发,求道:“好姐姐,帮我梳梳头。”说着就拿起旁边的口脂摆弄。
正巧此时袭人找过来,看宝玉的样子像是已经洗漱过,捉了他要往口边送的手,拿帕子将手指上的胭脂擦了,有些埋怨的对晴雯道:“老爷正看不惯他这个毛病呢,你也不说说他。”
晴雯当即道:“你是伺候他的,你比我知道他这个毛病,你怎么不说说他?”
宝玉拉了拉袭人的手,“我就看看,你说她做什么。”
袭人便对晴雯歉意的笑了笑,“罢了罢了,这本不干你的事,是我为难你了。”
一句“不干你的事”叫晴雯气了个仰倒。
她之前在贾母房里与宝玉也是混熟了的,原本贾母已经露出要将她分给宝玉的意思。宝玉待女孩儿好,她自己也愿意,早做好去宝玉屋里的准备了。不想昨儿个却突然被告知要去伺候林家来的姑娘,心里正存着怨呢。袭人这句话简直在她心上精准扎刀,她讽道:“以后相干的人多着呢,你可要将人把持稳了,省得到时候哭!”
袭人淡淡一笑,也不接话,颇有些沉稳的样子。见宝玉鬓边沾着一点香皂沫子,赶紧用手帕揩去,“怎么弄的,不干不净的成什么样子,再回去洗洗罢。”
晴雯听着刺耳极了。怎么,宝玉用她的水洗脸就洗不干净了?人宝玉都乐意,要你装腔作势!
她冷哼一声,还要再分辨几句,鹦哥走过来推了推她:“还没弄完,姑娘们要起了。”
“晴雯姐姐快去,”宝玉忙道:“鹦哥姐姐,帮我给林妹妹带话,我弄好了就过来玩。”说罢急急回去收拾,气哼哼的晴雯也三两下洗漱好,同鹦哥伺候姑娘们去。
她与袭人短暂的口角叫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