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来长孙府也算不得是什么新鲜事,这是人家的亲娘舅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长孙无忌一听晋王殿下到,心里忽然就像开花了一样,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倒不是多喜欢李治,也不是觉得他来能给长孙府添什么荣耀,就单纯地觉得他来的这个时间有点巧,张亮那边人头刚刚落地,李治就上门了。
张亮的这个案子,皇帝的确是交给长孙无忌全权处理的,让他审、让他查也让他和百官商议,甚至还让他代表皇帝跟张亮狱中诀别,但是皇帝可没让他这么迅速地行刑。
平常百姓的死刑案尚且有个五复奏,张亮连一次复奏的机会都没得到,这一点应该是皇帝始料不及的。
皇帝发现长孙无忌敢这么快的下刀,应该是愤懑不已的,虽然皇帝是抱着宁可错杀的心理,但是他一直在强调让长孙无忌正常的走司法程序,这就说明他还想多拖一段时间,要杀张亮的心还没有完全的坚定。
这时候张亮突然间人头落地,皇帝本来就已经病骨难支了,这一刀又给他加上一股暗火,他那身体肯定是雪上加霜了吧?
长孙无忌揣测李治这时候来,肯定是来向他汇报这个消息的,只要皇帝有了病危的苗头,暗中再助点邪风,三两天之内大事可定了。
与皇帝半辈子铁兄弟的交情,每每一想到要向皇帝出手,心中总有千般纠结、万种犹豫,此时心底终是一片豁然,什么都不曾忘怀,但是什么都放下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权力颠峰上的人物,哪里能够万事随心呢?
走到如今这一步,并非长孙无忌的本意。然而命运如此安排,除了接招还能怎样?
长孙无忌再不去想如果自己不先出手,皇帝会不会先出手;再不去想如果自己退后一步,皇帝能不能也退后一步。
你出不出手是你的事,我不出手就没有活路了;你退不退后也是你的事,我退后就一无所有了。
长孙无忌嘴角噙笑地向前走着,从来没有过这般的身心愉悦,郁结了那么久的心结,一瞬间就莫名其妙地荡然无存了。
有什么过不去的心坎?怎么就对不起皇帝了?别说自己现在还没动手,就是真的谋杀了皇帝,扶上位的新皇不也是李世民的嫡子吗?
我保了你多半辈子,我后半生还会继续保你的儿子,我的儿孙后代永远向你的儿孙后代称臣,这还不够吗?
微仰头看着高远的青天,我长孙无忌对得起大唐,这盛世的太平与繁华里有我长孙无忌毕生的心血;
我长孙无忌对得起李世民,是我把他扶到了帝位之上,他的帝王功业里有我的首功。
说什么难以割舍,谁的人生里没有一点难以填补的遗憾?没有一点违心的抉择?
或许这就叫天道好轮回吧,当初是我劝你放弃手足之情开创千秋大业,如今也轮到我为了家族的长盛不衰而放弃君臣之义了。
长孙无忌正眉眼舒展地往前走着,迎面就看到了一路小跑的李治,看他这副急匆匆的模样,长孙无忌愈发地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皇帝释放出了病危的信号。
“雉奴。”长孙无忌迎上前,不等李治见礼,便笑呵呵地招呼他,亲切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舅父”李治随意地一拱手,焦急地说道:“适才御医进宫报说我皇姐看着不大好的光景,见舅父这么悠闲,想必是御医又大惊小怪了。”
“呃”原来自己全猜错了,李治是奔着长乐来的,不是来报皇帝生病的准信,而是来探长乐生病的准信。
长孙无忌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长乐的病给忘到脑后去了,按袁天罡所说她可就只有一两天的寿命了,自己怎么能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呢?
在别人看来外甥女也好、儿媳妇也好,终究不是自己的骨肉,不牵心不连肺的,说忘了似乎是有点夸张,但也还可以理解。
然而事实上,长孙无忌之所以把长乐命悬一线的事给忘了,并不是绝情和冷漠,恰恰是他太在意长乐了,太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了,大脑才故意把这件事给屏蔽掉了。
长孙无忌被李治给损得脸色微变,有几分尴尬地说道:“我也是才到家,正好一起过去看看。”
李治没有说什么,就跟长孙无忌一起快速地朝长乐的院子走去,长孙无忌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该说不说的,雉奴属实是有些不知好歹,说话总是这么夹枪带棒的,也不分个场合,经常让人下不来台。
长孙无忌暗暗地咬了咬牙,是自己挑中的人选,再怎么也得受着,换个角度说,这孩子单纯到心思全都摆在明面上,仅凭这一点不就比惠褒强太多了吗?
很快他们甥舅俩就来到了长乐的房门前,他们自然是不用通报的,抬腿就直接往里走。
进了第一道门,才发现屋子里人山人海的,里间还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的说笑之声。
长乐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