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冰雪早已经消融,嫩绿的小草探出头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顽皮的太阳弹出地平面,大片的晨晖把天地间晕染得分外迷离。
两匹骏马低头嗅着清新的草香气,却很难找到一颗可以入口的青草。
两个少年昂然地望着南方的天空,却像断了翅的大雁很难奔向遥远的家乡。
陆清扭过头,歪着头挑衅似的盯着李承乾,突然问了句:“痛快了吗?”
“痛快!”李承乾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浮起舒畅的笑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笑眯眯地问陆清:“你不痛快吗?”
陆清一脸怨气,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是痛快完了,我怎么办啊?”
“跟我混呗。”李承乾豪气地大手一挥:“你看这里天高地阔,我保你在薛延陀称王!”
“称王?”陆清自嘲般地苦笑一声,边说话边缓缓地蹲到了地上:“我什么时候有了称王的命了?莫名其妙。”
看他情绪有些低落,李承乾也蹲了下来,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刚要说话却被他一把推开:“离我远点,我是有妻室的人。”
李承乾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给推摔,不过他也不介意,自己站起来,边拍打着衣襟边瞄了陆清一眼:“想家了?把她们母子接过来也不难。”
陆清也不理会他,就一点点地低头,像只驼鸟一样把头埋进了胸口,李承乾挨着他蹲了下来,他微微转了一下身:“你走开,我想哭会儿。”
“行,哭够了叫我。”李承乾起身奔他的马去了,走了六七步,回头看陆清还保持着原姿势没动。
他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发现陆清的肩在抖,他冲过去一把扯起陆清,见他满脸的泪痕,惊讶地吼道:“真哭了?你这点出息。”
陆清用力地推开他,昂头望着天空流泪:“妻离子散、家国俱丧,还不许我哭吗?”
“谁不是啊?我失去的比你少吗?谁没有妻儿?谁没有家国?走到这一步,我不也得活吗?”
李承乾一连串的话把陆清问得无言以对,陆清失去的再多也无法跟李承乾比。
陆清眨了眨眼,止得住眼泪却止不住难过,他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我回不去了!”
李承乾也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地叹了口气,苦涩地笑道:“我说我也想回去,你信吗?”
陆清使劲抹了一把脸,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又使劲地搓了搓脸,恨恨地吐出一口闷气:“我说我想骂你,你信吗?”
“骂我干什么?我惹你了?”李承乾翻个白眼,冷哼一声:“不是我箭法好,有你的命在?”
“谁用你救?我宁愿战死!”陆清一腔怨气,刚忍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喃喃地哭道:“我真不如战死的好。”
“战死容易,这我就能成全你,问题是死有用吗?”
李承乾认真地看着陆清,认真地说道:“你死开心的是仇人,伤心的是亲人,你就那么想用你的命换一个亲者痛、仇者快吗?”
陆清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承乾,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陆清忍不住泪湿长衫,李承乾就默默地陪着他。
过了好久,陆清终于哭够了,他转过身来看着李承乾,淡淡地问了句:“你心里苦吗?我怎么感觉像是被苦水泡了一样,从心里苦到嘴里。”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说道:“称心死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人世间最苦的人,被阿爷抽了一顿之后就只记住了痛,再不知道什么是苦了。”
“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骂人都这么含蓄。”陆清撇了撇嘴,笑道:“你直接说我欠抽不就行了吗?”
“没有,我真不是这意思。”李承乾看他情绪稳定下来了,便笑着问道:“你怎么对我怨气冲天的?我除了救你一命以外,应该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你?”陆清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了起来,又狠狠地咽了下去,恨恨地说道:“你做事能不能不那么冲动?你怎么能对长孙无忌动手呢?你有胜算吗?”
“你只打有胜算的仗?”李承乾满不在乎的抚摸着马背:“兵法云遇敌必战,我带的是薛延陀的兵马没理由不打,倒是你,你怎么也朝唐军出手?”
“我当时是追着‘候龙归’的那些人跑过来的,正好遇到你们混战,听到薛延陀的人喊‘只杀长孙无忌一人’,我知道是你的人马,就选择帮你了,没想到‘候龙归’的人有不少被俘了,这回我成了大唐的叛军,再也回不去了。”
身为大唐的明威将军,带领着一群来历不明的士兵,明目张胆地公然向大司徒长孙无忌出手,这没什么可解释的,典型的叛国行为。
这件事已经足够定他死罪的了,更何况长孙无忌还没死,陆清若是回到长安,怕是连论罪的那一天都等不到,就得被长孙无忌剁了。
陆清怨气不休地斜了李承乾一眼:“要不是你,我怎么能沦落到与大唐为敌?”
李承乾无奈